表哥

表哥

表哥是我大姨家的孩子，大姨生表哥时难产，挣扎着生下表哥，就去了。

姨父独自抚养表哥，常常力不从心。妈妈和舅舅们常常会把表哥接到自己家里，一住就是几个月。上学后，每到周末或放假，表哥几乎都是在我家或者舅舅家度过的。

对于这个大我十几岁的表哥，我最深的印象是，我上小学时，有一天放学回家，看到妈妈拿着菜刀，拉着表哥，哭着喊到：“我今天非要剁了你的手指不可，看你还改不改？”

“姨，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千万别剁我的手指啊，”表哥一把鼻涕一把泪。

舅舅们劝妈妈：“玲，别冲动。阳阳毕竟不是咱们的亲身孩子。教训教训就行了。”

“能教训过来，我至于这样吗？他要是不改，迟早进监狱。大姐就这一个孩子，我们怎么对得起她？”妈妈的声音气愤里带着无奈。

最后在众人的劝阻下，自然没有真的剁表哥的手。只是从那以后，表哥很少来我家了。

从前，他辍学后出去打工，却常常连自己都养活不了。隔三差五，总会来我家或舅舅家串门，实际是要钱。妈妈和舅舅虽然数落他，等他走时，还是忍不住再给他钱。

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表哥神气起来了。来我家时骑着摩托车。穿着的确良衬衫，头发梳着偏分，涂着发胶，根根竖起，精神得不得了。摩托车后面还带着美丽时尚的表嫂。

“姨，这是我给你买的东西，还有五百块钱，你拿着花。你外甥现在有本事了，有钱了以后缺什么给我说”表哥神气地拍着胸脯说。

“还有，这是您外甥媳妇，快叫姨”表哥扯着表嫂说。

漂亮的表嫂笑着喊了一声“姨”。

妈妈应了一声，把表哥拉到一边：“这姑娘描眉画眼又涂口红，能安心跟你在一起?”

“那当然，我又帅又多金，她追着和我一起呢”

“你什么时候结得婚?你爸、你舅知道吗？”

“这不用你们操心，媳妇给你们领回来就是了，我们已经领过结婚证了，你们等着抱孙子吧。”

妈妈更不放心了：“酒席也不办了，那也应该回去给你爸爸说说……”

话还没说完，表哥拉着表嫂已经出门了：“姨，我们走了，改天再来看你……”说着骑上摩托车绝尘而去。

表哥就是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不出现，妈妈舅舅姨夫是找不到他的。再得知他的消息是表嫂怀孕，表哥回了老家，就是姨父那里。

期间表哥来过我家一次，头发乱糟糟的，胡子也好久没刮了，衣服皱巴巴的，不再是从前的精神抖擞。见到这样的表哥，我很吃惊，这次落魄的他没有从妈妈这里拿到钱，生气的离开了。

后来偷偷听大人说才知道，表哥偷人家东西被抓了，放出来后躲避风声才回老家的。而之前妈妈要剁他手指，也是因为偷盗财物被拘留，妈妈才那样愤怒。

从我家走后，表哥又去了舅舅那里，借到了钱，妈妈知道后，吵了舅舅们一顿：你们这样不是帮他，是害他，他不走正路，又吃不得苦，早晚出大事。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姨父去世了，是表哥的“杰作”，表哥在老家闲着没事儿，常常喝酒，喝了酒，打表嫂。姨父劝说，告诫都无用。

有一天下手重了，表嫂流产了。后来表嫂收拾东西要走，表哥嚷嚷着：“走了，就别回来了”。姨父无奈，只能上前去拉表嫂。

“你这么拦着不让她走，是不是和她有一腿?我不在时，你们是不是搞在一起了……”

姨父怒极，抖着手扇了表哥一巴掌，直挺挺倒地不起。

等我妈妈、舅舅们赶到时，醒过来的姨父，奄奄一息，老泪纵横，一直念叨：“家门不幸，出了这么个不肖子……他妈去世后，我怕他受委屈，一直没再找，现在他居然说我和儿媳……造孽啊”

没过几天，姨父去世了，表哥也不知去向。妈妈和舅舅们这次大概是真伤心了，也不再提起他。

两年后，有警察来家里：“请问，这是**阳家姨的家吗?”

“我是，阳阳怎么了?”妈妈担心地问道。

“**阳，盗窃巨额财物，并致人重伤。判刑十五年。因为影响恶劣，要公开宣判并示众。他表示想见你一面”

警察走了，妈妈依然站在原地，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示众那天，妈妈带着妹妹去看表哥。据妹妹说，几排人跪在那儿，胸前挂着大牌子，后面有人端着抢看守。太阳晒得众人汗流浃背，表哥满脸通红，汗水直流，妈妈是又心疼又觉得丢人。到底不忍心，让妹妹给他送了水和食物。因为表哥手是铐着的，只能妹妹喂给表哥吃。

妹妹说表哥哭了，她都分不清表哥的脸上是汗水还是泪水了，只能听到他说：“我错了……”

妈妈回来后，病了几天，再没有提过表哥。但是我发现，她和舅舅们会悄悄去监狱看表哥……

如今，表哥刑满释放了吧，可是，他从来没有联系过妈妈和舅舅们，人海茫茫，不知他在哪里?是否已改过自新?

我常常在想，如果当初妈妈真的剁掉表哥两根手指，他会不会就此改了，命运会不会因而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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