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而立

三十而立

三十岁人生的一个分水岭，尴尬失却礼貌的年纪，不期然而至。

三十而立，我两不沾边。立家，仍是孑然，说是家徒四壁一丁点儿也不夸张。最好的年华，槽糕的自己，不幸遇上最佳的人，像只癞蛤蟆躲在角落，痴痴地倾慕着白天鹅。彼时尚有媒人登门入室介绍张家李家姑娘，转眼便无人问津。立业，业无所成，谋饭都近乎艰难。人都越活越明白，我仍迷惘不知出路。

人到中年，意兴阑珊，生出许多无可奈何的况味。体力不再如少年样充沛，额头上多了几条沟壑，视力有了模糊的端倪，照镜子不经意间留意起白发多少。不再如少年可以无所顾忌，横冲直撞。纵然没有伴侣可以娇娇窃窃，可以温存，需要体贴，下无小，上总有老。父母已渐入耄耋之年，生病吃药难以避免。无论你承不承认，肩头增加了无形的担子。

倘若寿命六十岁停止，三十即为半个春秋，时光短促，浑浑噩噩度日实在有愧良心。一路行来，相识的人不在少数，但点头哈腰，握手言言，大多只是因为工作的原因，谈不上纯粹的友谊。儿时玩伴，中学时代的朋友，年久失修，各位天涯，也就零落了。偶有碰面，淡漠地连名字都想不起了，记忆库里搜寻半天，才不肯定地呼喊对方。坐下来晤谈几句，除了彼此寒暄，只剩下隔膜，从前的亲密回不去了，大抵由于分别这些年境遇不同，思想情趣大相径庭。旧事重提，或者能唤起点共同的喜悦与伤感。

三十了，提起年龄避之唯恐不及，只得朦朦胧胧地说是80后。实则不够80后复古，赶不上90后的新潮，夹在中间，欲上难上，欲下难下。时而发点文青的脾气，抱怨社会，自绝于人民大众。那时节，可以喝茶看报，过着小布尔乔亚式的生活，高谈阔论着情怀与理想。如今，望洋兴叹，对着空气举杯，月夜下真真切切对影成三人了。

三十岁再也钻不进故纸堆，为着一句美丽的诗词而迷醉。看娱乐节目觉得低级趣味，太喧嚣，听读书节目又缺乏恒心，总静不下来。住在城市，怕磨灭了本性。蹲在乡下，又耐不住寂寞。

三十岁惊然发现，昔日藏不住小秘密写诗写日记写文章的少男少女早已搁笔，朋友圈里不再风花雪月，对景伤春。转眼遍地都是晒美食，晒娃，晒老公老婆，晒幸福。不再《红楼梦》，不再《百年孤独》，不再《追忆似水年华》，也不再《南方周末》，出门谈话由往日的中外名著、国家大事自然转向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一身的文艺细胞都死光光了。

三十想纯洁何曾纯何曾洁，想世故不愿世故太深。年轻不够资本，苍老不够颜色。出家斩断不了尘缘，佛门不容纳。入世平静不了内心，人间太痛苦。忍受不了寒怆，坚定不了信仰。自欺欺人地模仿名人，标榜文学之大足以占据一个人。三十年来潦倒，太匆匆，梦耶？

2018.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