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

 花园里有一个水池，池边是一条鹅卵石铺出的路。水很浅。夜晚只有一些散落的灯光，是一个很暗淡的去处。春来时节，便在夜间能听见几声蛙的叫声，声儿浑厚，好像是一只只很老的蛙叫出来的，感觉像小狗的吠声，嗡嗡的，隔老远都能深受震动。

　　听惯了江西的蛙，鸣出的声比较高亢，像似一种欢喜的叫法，乍听得广东的蛙这般闹中取静的鼓鸣，譬如暮鼓晨钟，悠悠鼓荡，四面波及，实在是感到新鲜。还是广东蛙比较大气，显得似乎更正宗些。    

　　旧时候，家住水田边。每当春耕时节，牛犁纷披了冬季养肥的泥土之后，就放水耘田，蛙鸣四起。那时，田埂上新生着嫩绿的青草，泡粒在荆棘条上开满了白色的小花，糯米小浆果长在细细的光秃秃的绿枝上。春的气息不但是充溢在空气中，也勾描在眼睛里，一些些的吐露，一些些的萌动；野生的蘑菇，红泥地上贴着地表的地皮儿，青竹间的春笋儿，蕨丛里的肥苗儿，人在地头上或山坡上走着，见着就有一种去采摘的冲动，而忍住了，知道那种青葱嫩绿，似珍藏着什么。    

　　惊蛰一过，田间的蛙鸣似乎一夜间解放了似的，白天也唱，夜里更加汹涌。加上满天清澈露脸的星星，密密麻麻，闪动点点。天上是星光的群曜，地下是蛙声的炫流，眼里耳内，是声光的交映。你在那空旷的地界走着，一条认熟了你的脚的路在夜色里不再迷糊，不说沉醉吧，也构成某种心灵的境地了。    

　　蛙是一种有趣的两栖动物。耘田的日子里，水里常可见着它的卵，小小的葡萄卵，滋养在水中，随着水流动荡。卵泡里都有一个黑点，那就是小蝌蚪了。过了些时日，水沟池塘里就处处游动着小蝌蚪的身影，倏忽来去，迅捷异常。再过些日子，那些小蝌蚪都日渐肥胖起来，早熟的蝌蚪已经生出了濮脚，渐离水上岸寻找食物了，有点貌似蛤蟆或者青蛙。    

　　在田边走，有时会忽然蹦出一只小蛙来，大家伙可不容易碰到。它扑通一声跳进水里，把脑袋身子都钻进泥里，简直看不见它在哪儿，只看见泥里一团浑雾冒上来，消失了。动物们的伪装也是顶有趣的事情，联想着生命攸关，那还不得使出浑身的解数，所以，弱者的忽悠是天敌们最伤脑筋的事，敢情人也有这么一种本能，表现不同，可的确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