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活了多长时日,单是出来自己过日子,孤家寡人,每天萦绕在心上的多是这个问题——今日吃什么。
这个问题,可不见得是容易作答的。很多时候,食物,已经不单单是只有“果腹”这一功能,取悦舌尖,安抚脾胃,让身子和生活都陷入无上满足的温床中,拍拍肚子,仿佛连灵魂都充满了力量。
于是,到底今日吃什么呢?在街上苦思冥想的我,突然撞见了一碗料足到仿佛高耸入云间的鳗鱼饭。
鳗鱼饭
它就在我眼前,片得厚薄均匀的鳗鱼块,整齐划一地码在雪白晶莹的白饭上,海苔丝和白芝麻,黑白相间,洒在顶尖,就着铺里灯光,根本不用细看,就能看到这碗饭,泛着诱人的、红褐色的光;稍微凑近,耸下鼻尖,鳗鱼的甜和米饭的香争先恐后扑入鼻腔,直达胃里。突然听到脑里的小人开始躁动,都叽叽喳喳:“起筷!起筷!吃它!鳗鱼块和饭一起入口!”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如今这种状况,我是英雄,这碗鳗鱼饭,分明是位柔若无骨、眼角眉梢尽是风情的小美人。
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吃鳗鱼饭,一定要一筷子同时捞起一块鳗鱼和一团饭,调整口腔位置,口要张大,不然没法让鳗鱼和饭全数进口。舌尖是第一个迎接贵客的主人,尝到了恰到好处的甜,是属于鳗鱼汁的;尝到了又鲜又嫩的滋味,是属于鳗鱼本身的。过了舌尖,到了牙齿,却突觉一碰就化,脸上表情突然失控,跟着口腔里的鳗鱼,一起化成了粉红色的泡泡。
赞美鳗鱼饭。赞美这位的确柔若无骨、尽是风情的小美人。
乌梅汁
今年春前脚刚走,我就琢磨着要在这渐渐燥热起来的天气,煮一锅乌梅汁。
越琢磨着,这嘴里的唾液分泌得越多,不多时,整个心里全是那棕亮棕亮的液体,整个口腔也仿佛都是那酸甜怡人的芬芳,引得我下了班就直奔中药材店,买了十颗乌梅、少许山楂、几撮甘草,装入袋中,火急火燎往家里厨房奔。
上锅,开灶,烧水,把乌梅、山楂、甘草,一同装入纱袋,绑紧口子,放入水中,让它滚个半个钟,自己在旁,拿本书,有一下、无一下地翻,心思全在这锅里了。
慢慢地,一种属于乌梅汁特有的中草药香味,从锅中升腾起来,不一会儿就满室馨香,贪婪地吸了,按捺住要揭锅的心,手中的书页越翻越快,越翻越快,能看什么内容,根本无心装载这书中学问,一心只贪一口香。
叮---!这一声,是救赎,我小心放下书,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得太心急,起身,走向,揭锅,捞起材料包,只要这晶莹乌梅汁倒入早已待命许久的玻璃盆里,屏息做完这一切,呼了一口气,想起还要等晾凉,忽然觉得不太急了,便继续抄起手边书,这下能看进去了,一字一句一标点都是乌梅汁香气。
一看,一坐,不知时日过,再抬起头,原来几小时已经过去,用手探这玻璃盆温度,已经变凉,心头一喜,拿出一个勺子就去舀这汁,用小杯子去接。先抿一点,照样舌尖先尝,甘草果然温和,和了这乌梅和山楂的酸,少了冰糖,甜味却不少,你说这甜从哪儿来?不晓得。但这甜要往哪儿去,我倒可以笃定,这甜断是往这生活的深处去蔓延,成这生活一点甜,供日后苦的时候回味,也供日后更甜的时候思念。
特地煮多的乌梅汁,灌入密封瓶中,藏于冰箱,念这一口酸甜怡人之味的时候,取一小杯,不急,细细琢磨这口感。
前面煮的时候,可以心急;到了后面要品尝了,倒不用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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