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石板古村的青石板路还浸着晨露的微凉，老墙根下的三角梅开得热烈，本该是浸在古朴韵味里的时光，却被电子屏幕的微光拉回了鲜活的日常。我坐在村口的石阶上歇脚，恰好撞见了那样一幕。
不远处的智能互动屏前，一位妈妈正陪着五六岁的女儿玩着APP，屏幕上跳动的卡通图案引得小姑娘不时拍手。没多久，一位爷爷牵着个更小的女童走了过来，小丫头眼睛直勾勾盯着屏幕，拽着爷爷的衣角就往跟前凑。大一点的姐姐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却没打算让出位置，小手仍在屏幕上熟练地操作着。这下可急坏了小妹妹，她踮着脚尖够不到屏幕，索性把小屁股往姐姐身上拱，一下一下地试着把姐姐挤开。
姐姐大概是被拱得有些不耐烦，轻轻往旁边一躲。可谁料小妹妹脚下没站稳，重心一失，一屁股结结实实地蹲在了地上。我正想着这小丫头会不会揉揉屁股爬起来，却见她顺势往地上一躺，小脑袋慢悠悠地贴着地面，紧接着就扯开嗓子哇哇大哭起来，那哭声响亮得能惊动旁边院子里的鸡。
爷爷赶紧弯腰把孙女抱了起来，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轻声哄着。而姐姐的妈妈也闻声赶来，一看到妹妹哭红的脸和地上的痕迹，没等问清缘由，就对着自家女儿皱起了眉：“那是妹妹呀，你要让着她的，怎么把妹妹弄哭了？”
我看见那个姐姐愣在原地，小小的身子僵了一下。她没有辩解“不是我弄的”，也没有哭闹，就那样仰着小脸，眼神里带着点无措，愣愣地望着被爷爷抱在怀里的妹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角。倒是抱着妹妹的爷爷，笑着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小孩子玩闹呢，不怪孩子。”他的目光扫过刚才的场景，显然是看清了全过程，语气里满是宽厚。可那位妈妈像是没听见似的，仍在轻声责备女儿：“你是姐姐，让着点妹妹怎么了？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那一刻，姐姐沉默的样子，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我一下。这场景太熟悉了，熟悉到让我瞬间想起了身边无数二胎家庭的日常。
多少家庭里，当弟弟妹妹哭闹着争抢哥哥姐姐的玩具时，当小的故意挑衅、却在大人出现时立刻变脸哭嚎时，大人们的第一句话总是：“他是弟弟/妹妹，你是哥哥/姐姐，让着点怎么了？”我们习惯性地把“谦让”的枷锁套在老大身上，忽略了他们也只是个需要被理解的孩子，忽略了事情的真相或许并非我们看到的那样。
就像古村里的那个姐姐，她没做错什么，只是想守住自己正在玩的东西，却要承受妈妈不分青红皂白的责备。她的沉默里，藏着多少委屈和不解？或许她也曾试着解释，却被“你要让着弟弟/妹妹”的话语打断；或许她渐渐明白，在大人眼里，“小的”永远有哭闹的特权，而“大的”必须懂事。
二胎家庭里，“争宠”似乎是老二的本能，他们总爱模仿哥哥姐姐，争抢他们的物品，仿佛这样就能得到更多关注。而我们这些大人，却常常被“小的更需要照顾”的固有思维裹挟，下意识地偏袒年幼的那个。我们忘了，老大也曾是家里唯一的宝贝，他们从独享所有爱，到突然要分享父母的关注、玩具和空间，本就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他们的“不让”，不是自私，只是在捍卫自己仅有的“领地”；他们的沉默，不是默认，而是失望后的无奈。
古村的风轻轻吹过，电子屏幕的光芒渐渐淡了下去。那位妈妈终于停止了责备，牵着女儿的手离开了，姐姐的小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脚步慢了些。爷爷也抱着不哭了的小孙女，走向了巷弄深处。
那一幕很快就被古村的喧嚣淹没，可我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或许我们都该反思，在二胎家庭里，比起一味要求老大“谦让”，更重要的是看见每个孩子的需求，弄清事情的真相，给予他们平等的理解和尊重。别让懂事的孩子，总在沉默中承受不该有的委屈；别让“你是哥哥/姐姐”这句话，变成压在他们心头的沉重负担。毕竟，无论是老大还是老二，都值得被温柔以待，都该在爱里，不必小心翼翼地退让。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