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给李萱打去电话,她多半会说工作太忙,没有时间,所以约会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见面她也是神情恍惚,讲起话来有一句没一句的,根本与谈话内容搭不上边界。她的思绪处于一种游离的状态,像坐在跷跷板上一样,时上时下。自从上次与方娜喝醉酒,代正波思考了很多问题,他想不出哪里做得不对,竟会使李萱对他们的感情产生动摇。方娜劝他多往好的地方想想,不要疑神疑鬼,可是现实证明她的乐天思想是错误的。李萱与何浩洋走的愈来愈近,与他却愈来愈远。
这一天,他起个大早,蹲守在李萱工作的大厦前。时间尚早,公司的员工还没有来上班,他仰起头望向眼前的高楼大厦。的确,它华丽气派,只说那伞形的独特设计,就会让人目瞪口呆。这个企业跻身世界五百强之列,能在这里上班,是大学毕业生们的梦想,大多数人却是可望而不可及。李萱是个例外,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唾手得之。
大厦的门打开了,代正波看了看手表,离上班的时间还有三十分钟,公司的员工们从四面八方纷纷涌进大厦。为了不阻挡别人的去路,他站在花坛边等候。
说时迟,那时快,一辆红色的小轿车在马路边停下,首先下车的是何浩洋,他绕过汽车前身,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李萱悠然地走下车来。他拥抱她一下,然后开车走了。她转过身,向大厦走去。代正波挡住她的去路,令她大吃一惊。
“萱萱,”他问,“何浩洋为什么会送你来上班?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那个,”李萱吞吞吐吐地说,“我出门的时候,他开车从我家门前路过,顺便载我过来的。”
她的理由可信度有多少?或许与买彩票中奖的概率差不多。代正波看着她的眼睛不说话,他想得到一个更合理的理由, 这使李萱更加慌乱了。
“正波,”她说,“请相信我,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她解释说。
“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吗?”代正波怀疑地问,“那为什么你不愿意见到我,是不是这段时间你都与他在一起?”
“不是的,不是的。”李萱连连否定。
“你见过何浩洋他妈妈了,她很喜欢你,不是吗?”代正波问,他的双手在颤抖。
“正波,你别激动,”李萱说,“有什么事情我们下班再说好吗,我该上班去了,要迟到了。”
说着,她迈开脚步。代正波追将上去,用胳膊将她的去路挡住。
“萱萱,你是不是已经不爱我了?”他问。
李萱用力咬住嘴唇,低下头去,几秒钟后,她抬起头来。
“正波,我们分手吧,”她平静地说,“我们的生活方式有太多的不同之处,这是改变不了的;我妈妈也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得不到父母的祝福,我们是不会幸福的。”
“我们在一起有很多美好的时光,难道你都忘记了吗?”代正波急促地说,他的眼里含着泪水。
“对不起!”李萱决绝地说。
说罢,她走了,一个女同事在入口处挽住她的胳膊一同进入大厦。在外面,代正波呆若木鸡似的,长时间地站在原地,直到已经没人再向大厦里走去,他才垂头丧气地离去。
回到公司,经理不在,他迟到并未受到任何人的苛责,往常时,迟到是要挨批斗和扣工资的,但他也未因此高兴分毫。整整一天,他都是端正地坐在办公桌前,只是机械地抄写文件,其间同事叫过他几次,他安然不动,什么都没听见,别人也就不再理会他了。下午,他又提前离开公司,去等李萱了。结果是方娜和他一起去的。
下班后,方娜看时间尚早,她决定去找代正波。在写字楼前刚刚站定,他就从里面走了出来,这使她感到奇怪,因为他平常比现在要晚得多。她上前打招呼,他不理会,于是,她跟着他一同来到李萱上班的公司。
等了五分钟这久,李萱从公司里走出来,代正波立刻跑到她前面去,求她再好好考虑考虑。李萱把右手从他的两只手中抽出来,拂袖而去。
“萱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代正波追上去说,他不依不饶地再次抓住她的手。
方娜站在远处,她仿佛看清了李萱马上从眼睛里流出的眼泪。李萱转过身,眼睛里噙着泪水说:
“正波,你放手吧,我想好了,我们结束了,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萱萱,你是骗我的,对吧,是骗我的。”代正波哭着说。
李萱再次抽回右手,头也不回地走了。这时,一辆红色汽车在马路边停下,方娜转过脸看去。何浩洋打开车门,李萱上了车,他们一起绝尘而去。此刻,代正波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他拼命地奔跑,去追赶越走远越远的红色汽车,但是他怎么能够追得上呢?在汽车消失的时候,他绝望地停下了来,大口地喘着粗气。随后,方娜跑到他身边,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果然有事情发生,幸亏我跟过来了。”她嚷嚷着。
代正波根本没有理会她说些什么,一辆出租车驶过来,他立刻打开车门上了车。方娜随即打开后门也跟着他上了车。
“师傅,你快点开。”代正波催促道。
出租车司机用力踩下油门,汽车的速度明显提高了。方娜努力向前看,完全看不到何浩洋的汽车在哪里,向椅垫上一仰,她放心地闭上了眼睛。不知道行驶了多久,司机突问要去哪里,沉默一阵后,代正波说前面停车吧,付过钱后,他下了车。方娜马上也跳下车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沿着马路向前走,他们谁也不说一句话,只是踱着。代正波走在前面,他不说话是因为伤心欲绝无话可说;方娜是有话可话却不敢说话,也不想说话。看到他对李萱如此痴情,她气愤不已,一路上把脚下的碎石子一个个当作出气桶全部踢飞了。
他们就这样走过一阵后,方娜抬起头来,一眼便看到一辆红色的汽车停在前面不远处的一家餐厅前,它是何浩洋的车。代正波仍然向前走着,她马上走到他前面,拦住他,因为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一下子袭上心头。
“正波,你别在伤心了,我们回去吧。”她说。
代正波不理她,从她身边绕过去,还是向前走。
“正波,我求求你了,”方娜边走边说,“你跟我回去吧。”见他还是无动于衷,她又说,“李萱离开你了,不是还有我吗,追求了你四年,难道你对我一点感情也没有吗?”
她说完,代正波站住了,心里生了一丝愧疚。
“方娜,你是一个好女孩,”他说,“谢谢你等我这么长时间,我很抱歉,其实,你可以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人,不要把时间再浪费到我身上了。”他又加了一句,“你不用管我了,快回去吧。”
眼泪从方娜的脸上流下来,虽然伤心已极,但是她仍然抓住他的衣角,坚绝不肯放他走。代正波劝她松手,不要再跟着他。
“不管今天你怎么说,现在你都得跟我回去。”方娜执着地说。
眼泪也从代正波的脸上流下来,他仰起头,不让眼泪流得太快,这时,他也看到了前面餐厅前停有一辆红色汽车。他把方娜甩到一边,快速走到汽车旁边,先是看了一眼汽车,随后抬起头,向餐厅里寻视一番,眼前的景像使他无法抑制住烈火一般的愤怒,他气势汹汹地闯进餐厅去。
餐厅谈不上毫华,但绝对优雅,马路上的行人只要侧过头,都可以看到每扇落地窗前都安放一张古桐色的餐桌,并配有相同色调的座椅 。何浩洋与李萱坐在透明几亮的桌子前用餐,餐桌上有一盘牡蛎,他用筷夹起一只放到她的碗里,她微微一笑,用筷子夹起来,刚要放进嘴里,代正波在他们面前出现了。李萱惊恐万分,放下刀叉,餐厅里的顾客投来好奇的目光,她感到如坐针毡。
“萱萱,我知道你是和我开玩笑的,你今天说得话都不是真心的,这一切都是假的。”代正波说,他还在对他们的爱情抱有幻想。
“正波,我们已经结束了。”李萱明确表态。
“我不信,我们还没有结束。”代正波说。
说完,他拉起她的手往外走。何浩洋让他住手。方才,他是一直低着头的,见到女朋友被别人拉走,异常的气愤,他伸出手去强制把他们两个人分开。代正波一挥手臂,使他倾倒在餐桌上。
方娜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还没有来得及走进餐厅,她已经看到李萱被代正波拉着走出来了。她央求放手,他去执意不肯。何浩洋走出餐厅,一拳将代正波打倒在地。代正波从地上爬起来,还击他一拳,两个人就此撕打做一团。方娜见状,忙去拉架;李萱哭着大喊:“别打了,别打了。”却没人听得见。两个人你一拳我一拳,脸上、嘴角都流出血来。战斗激烈地进行着,施小月看到后,马上撇下同伴从远处跑来。她以最快的速度奔跑,但是未能及时赶到,打架已经结束了,因为李萱的一声大吼。
被大雨淋湿的第二天,天空万里无云,施小月的心里却是乌云滚滚,她在宿舍里犹豫多时,才下定决心。今天,她是来租房子的,李思原借给她的房子她已经不能再心安理得的住下去了,她亏欠他的东西太多了,是一辈子都无法还清的。被她撇下的伙伴是一名房产经纪人,带她来看房子的。
“代正波,”李萱大声说,“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萱萱。”代正波只说出两个字来。
“都结束了,彻底结束了。”李萱哭着说。
她说完,何浩洋扶着她上了车,他们离去了。
李萱的无情使代正波绝望,他跪到地上痛哭流涕,接着,他紧握双拳,疯狂地砸向地面。方娜前来阻止,被他推开了。
“正波,别这样好不好。”她劝阻说。
“不用你管,你走。”代正波绝情地说。
方娜走到他身边,见他这般折磨自己,她也很难过。她搀住他的胳膊,用力扶他起来,却再一次被他推到一边去,并听到他大喊:
“让你走,听不见吗?你是我什么人,这不关你的事,赶紧走。”
听他这么说,方娜伤心极了,把眼泪擦干,她转身走了。之后,代正波从地上站起来,把围观的群众大骂一顿,看热闹的人这才一哄而散。他摇摇晃晃地走着,向马路上横穿过去。
在马路上传来长鸣的汽笛声,路人都侧身相望,一辆大卡车飞速地疾弛着,代正波就站在它的前面。施小月喊着他的名字向他奔去,方娜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及时得把他拉马路的一边去,卡车从他们身边一闪而过。
方才,施小月躲在了餐厅停车场的一辆汽车后面,看到代正波伤心欲绝的样子,她的心脏像是插进一把刀,眼泪不自觉地流出来。她想为他做些什么,方娜全都替她做了,她爱莫能助。
“正波,你清醒点,别这样好不好?”方娜苦口婆心地劝告。
“别管我。”代正波消积地说,他希望刚才卡车撞到他,他就可以一了百了了。
“正波,”方娜又说,“算我求求你了,别这个样子行吗?一切都会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现在这个状态,我也会心痛的,你知道吗?”说着,她掩面哭了。
“我只喜欢李萱一个人,不会再喜欢别人了,”代正波无情地说,“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如此痛彻心扉的打击,哪个女孩子能够接受得了?方娜失望至极地哭着跑开了。这一次,她没有再回来。
大街上车水马笼,人来人往,整座城市的繁华依旧,没有谁会对哪个悲伤的陌生人产生侧隐之心,更不会去伸出援助之手给予帮助了。施小月跟在代正波后面,他孤零零的背影变得瘦削和渺小,像是一个茁壮的人突然大病一场,魁梧的身材由于卧病在床完全走了样。她猜不出他要去哪里,只是盲目地跟随他。面对心爱的人离去的事实,对任何人而言都是一件残酷的事情,这种感觉像是身体的什么部件缺少了一块一样,苦不堪言。他太伤心了,什么样的言语能够敲开他冰封的心,对它产生影响呢?她不敢打扰他,也许此时此刻,让他一个人独处才是最好的办法。走着、走着,他来到了江边的平桥上,她跟他至此。
江上有人在划船,船上坐着两个人,他们在捡拾水面上的漂浮物,那是游人随手丢下去的;远处岸边上也有几个人,他们坐在沙地上,眺望微波起伏的水面;横跨在江的两岸的平桥上,偶有车辆驶过。代正波走上桥,对着流逝的江水,声嘶力竭地咆哮。
“为什么?为什么?”他大喊,“李萱,你为什么要离开我?难道是因为我的父母是普通的工人,我这样的出身配不上你的家庭,还是没有汽车接你上下班,送你的礼物也不够贵重吗?你就那么在乎别人的闲言碎语吗?在学校时,你从不爱慕虚荣,你的家庭条件优越,不愿意与同学拉开距离,对任何人都谦卑有礼,大家都对你无比的爱戴,为什么一走进社会你就变了,这到底是谁的错?”
离他不远处,施小月双手搭在平桥的防护栏上,静静地吹着江风。他发泄完了,她的心里似翻江倒海,一种不知名的滋味笼照着她,她感到凄苦、难过、忧伤、迷茫。她希望他能振作起来,忘掉失恋的痛苦与绝望,找回属于他的自信,重新开始生活。纵然李萱离开他了,他依然把她当作妹妹,她还是希望如此。
过了不久,代正波爬上防护栏,仰面朝天,张开了双臂。施小月赶紧跑过去,嘴里不停地呼唤他的名字,他侧脸看了一眼,可是她还没有跑到地方,只听到他说:“小月,永别了。”便看到他跳入了江中。
此时,太阳落山,天色变暗了。她趴在防护栏上向下望,江面上不过是溅起了一个水花,马上就平息了。转过身,她一边哭一边喊一边跑。找人救他还来得及,他一定会没事的,抱着这个执念,她拼尽全力向岸边的方向跑去。这一路上,她所看到的都是他在高中时代的身影。
那天是一个阴天,空中的阴云密布,仿佛随时都有绵绵细雨要降落下来。她的心情同天气一样恶劣,父母的吵闹声总是不绝于耳,已经使她不堪忍受了。然而,在下课时,她又听到周围的同学窃窃私语,议论的正是她爸爸出轨的事情。她们说前几天看见她爸爸去了一个女人的家里,并在那里留宿一晚;还说她爸爸遇见了新欢便要抛弃旧爱,不要她们母女俩了。听到这些刺耳的话语,她气愤异常,当即拍案而起,向她们扑了过去,与她们扭打在一起。可是她寡不敌众,被她们抓住头发甩到地上,但是她不认输,非要她们道歉才肯罢休。她们也不饶人,继续对她拳打脚踢加挖苦讽刺。此时,代正波出现了,他把施小月从地上扶起来,一脚把身边的桌子踢翻在地,吓得几个论人是非的人不敢再言语,然后默默走开了。
“你没事吧?”他转过身来问。
“你是我什么人,用不着你管。”施小月蛮横地说。
接着,她推开他,回到座位上,趴在桌子上伤心的落泪。代正波看她一眼,然后扶起桌子,默默地离开了。
放学的铃声一响,施小月马上拎起书包走出教室。她不愿意回家,不愿意看到父母争吵不休,可是她又不得不回家,因为她妈妈一个人在家里她不放心,她担心她会做出什么傻事。
走出校门,有四五个男同学并行走着,她只是想着自己的心事,不小心撞到了他们最左边的一个高个子同学,她没有道歉,只是继续前行。高个子同学感觉没有面子,唾骂了她一句。她听到后转过身来,用书包抡了过去,正好打到他的脸上,他立刻反击,用手把她推倒在地上。这时,代正波又出现了,他不问对错是非,把书包扔在地上,跑过去一拳就把高个子同学打倒在地。高个子的伙伴见状,一起对他大打出手,他奋力反抗,与他们几个人撕打在一起。凭介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他战胜了敌人,并逼得他们向施小月道歉,可是他没有注意到,他的衣服撕破了,被子也开了口子,脸上、胳膊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这一次,施小月被感动了。
“你没事吧,脸上是不是很疼啊?”她问。
“没事,”代正波用手擦一下脸,笑着说,“这算得了什么,一点也不疼,过几天就会好的。”
“对不起,都怪我。”施小月自责地说。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我就是看不惯男同学欺负女同学,太不像话了。”代正波说,他装作苦无其事样子。
“你已经帮过我许多次了,”施小月说,“我没什么报答你的,以后不用管我了。”
“我们是好朋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代正波说,“以后谁再敢欺负你,说你的坏话,你告诉我,我一定好好教训他们一顿,让他们再也不敢对你为所欲为。”
“谢谢你。”施小月说。
说罢,她独自向前走去。代正波默默地跟在她后面,他要把她护送回家。
到了家,施小月还没有进门,房间里就传出父母大声吵架的声音,她犹豫片刻,才用钥匙打开门走进去。
“你在外面是不是有女人了,”她妈妈哭着说,“我跟了你十几年,一路辛辛苦苦地走到现在,现在有钱了,过上好日子了,你就去外面找别的女人,不要我了,你还有没有良心?”
“我没有,”她爸爸反驳说,“我整天在外面东奔西跑的忙生意,哪有时间找别的女人,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我都看见你坐别的女人的车回来了,你还骗我,”她妈妈不依不饶地说,“你说你是不是变心了,不要我了,嫌弃我老了,没有年青女人漂亮了,配不上你了是不是。”她哭得更厉害了。
“我都说过了,我没有。”她爸爸不耐烦地说,“我在外操劳了一天,回到家也不能消停,我都累死了,你到底想怎么样,要我怎么解释你才能相信我说的是真话。”他坐到沙发上,用手捂住双脸,感觉疲惫不堪。
看到他们又在吵架,施小月非常害怕,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她想劝阻,可是她知道没有用,因为她劝他们不止一次了,什么效果也没有。这个家变成这样,像战场似的可怕, 她实在呆不下去了,便一股恼地跑出门去。
下了楼,她哭着,不辨方向地跑着,更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只是想逃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安静地呆一会。代正波正欲转身回家,见她哭着跑下楼来,马上迎了过去。
“小月,怎么了?”他急忙问。
施小月不回答,仍然向前跑去。代正波追上去拉住她的手。
“小月,是不是你父母又吵架了?”他说,“我去找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不顾你的感受呢。”
说着,他转身向楼上走去。施小月拉住他的衣服,蹲了下来。
“没用的,没用的。”她泣不成声地说。
代正波停下脚步,将她抱在怀里,用手帮她擦掉眼泪。施小月趴在他的肩膀上,像是找到了依靠,哭得更伤心了。
“别哭了,小月,”代正波劝慰说,“都会过去的,谁的父母都会吵架,他们会和好的,你放心吧。”
过了许久,施小月才停止哭泣。代正波将她长长的秀发捋到耳后,拉起她的手。
“小月,放心吧,他们会和好的,请相信我。”他说。
接着,他笑了笑,又说:
“走,小月,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有好玩的东西,保管你会开心的。”
“去哪里?”施小月啜泣地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代正波说。
然后,他握紧她的手出发了。不一会,他们出现在了游乐场里,站到了旋转木马前面。
“看,就是这个,非常有意思。”代正波说。
“我不玩。”施小月说。
“来吧,就玩一会。”代正波说。
他自己先骑上一匹马,又把她拉到马上来。旋转木马启动了,马儿飞快地跑起来,一圈一圈地转来转去,上下颠簸的时候,像是在美丽的大草原上驰骋一样,令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这时,施小月抱紧他宽阔的胸膛,开心地笑了。代正波回头来看她一眼,同样高兴地笑着,便又在马屁股上拍打几下,使马儿跑得更欢快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施小月向岸边望去,那里出现了五个六个人,打捞垃圾的船只也停在了他们脚下。趴到防护栏上,她仔细看一看,是代正波躺在沙地上,有人在对他进行心脏复苏抢救。他还活着,她坚定了脑中的信念,更加拼命地向岸边跑去,终于,她跑下平桥来了。
在几个人的努力抢救下,溺水的人活了过来。有的人建议打急救电话把他送到医院,这时,代正波从地上爬了起来,向救他的人鞠了一躬,独自上了马路,打车走了。施小月没有来得及追赶上他,只能看着载着他的出租车慢慢消失在眼前。
岸边的几个人窃窃私语,轻生者定是为情所困,他们一言即中。当今社会,爱情非但脆弱而且廉价,像地上的一把沙子,随手可取,随地可弃。为爱情致生命于不顾,愚蠢透顶。
代正波会自杀,施小月万万没有想到,如果没有好心人的及时相救,留住了这条生命,她会因为没有给他安慰,让他在眼前死去而自责不已。他有才化、有理想,坚信自己将来会有所作为,因而坚不懈地努力。上高中时就是如此,老师和同学对他有很高的评价,他也确信他会出人头地;上在学时他也没有懈怡,成绩一直遥遥领先;进入社会工作,比之一般人,他也是先出一步。仅仅是失恋了,在许多人看不过是一件米粒大小的一件事情,他竟然选择自杀,未免有些可笑。站在平桥上,他决定跳下去一刻,在想些什么呢? 和李萱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汇聚成的美好加忆,还是有些人可以平步青云,想要的东西应有尽有,他即使拼命努力,一辈子也求之不得理想的生活?或者两者兼而有之。他抱怨命运,鄙视社会,前路漫漫,暗淡无光,所以他要结束生命,逃避一切。
天空彻底黑暗了,江面上刮起大风,岸边的人散去,只有施小月一个人,坐在石阶上望着天空发呆,远处璀璨的灯光倾泻在她苍白的脸上。这件事情的影响使她联想到自己的过去,死亡是什么感觉,她也是体验过的;爱情是什么,她也有了自己的定义。
那是在她妈妈死后的第二天,她回到家里,除了她是一个活人,再也没有可以喘气的生灵了。从客厅到厨房,从厨房到卧室,都是极冷清的。衣柜里的衣服,鞋柜里的鞋子,梳妆台上的化妆品,一夜间都变成了遗物,这是怎样的一种凄凉感觉!
早上醒来,下了床,坐到沙发上,前天她妈妈就是坐在这里死去的,她怎么能相信那是真的?恍苦做了一场噩梦,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它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另外,对于妈妈的死因,她一直存有疑虑,在茶几上发现的蛛丝马迹无法证明什么,但是她的脑海里总会发出一个声音告诉她事有蹊跷。她很纠结,却又只能无可柰何地接受现实。
她妈妈离开了,她爸爸去了林霞那里,这个完整的家庭就这样散了,她本可以像代正波一样考上大学,实现梦想,结果高考失败,人生也就注定要坎坎坷坷了。他去异地上大学,她受人欺负也就没人管了,最后的一点希望都破灭了,在这个世界上,她变得孤零零的,那活着还得有什么意义呢?在沙发上,躺了整整一天,她没有吃饭,没有喝水,脑子也不再转动,它累了该休息了。傍晚,靠着最后一点力气,她走到厨房,打开煤气,管道“丝丝”吐出气来,它像一种有魔力的乐曲,听着、听着,她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上帝与她开了个玩笑,醒来的时候,她又回到了医院,是躺在病床上的。她爸爸和林霞在她昏迷的时候一直守在床边,看到她睁开眼睛,两个人才松了一口气。这些事情是她事后知道的,还有,是林霞救了她。
“丧事刚刚结束,,你爸爸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林霞说,“我担心你一个人呆在家里会害怕,所以向你爸爸借了钥匙过来看看你。”
她说的是真心话吗?只有她自己知道了,可是她做到了。施小无法分辨她是好人还是坏人。
“我打开房门,满屋子都是煤气的味道,你又一动不动地躺在沙发上,把我吓坏了。”林霞又说,“我赶紧关闭煤气,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了,抱着你跑出门外,一位好心的邻居开车把我们送到了医院。一路上,我叫你的名字你也没有反应,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幸亏医生把你抢救过来了,不然我真的要内疚一辈子了。”她流出眼泪了,“小月,真的对不起,造成这一切的过错都是因为我而起的,我很后悔。”
所有的事情全部因她而起,她应该得到原谅吗?夜晚的江风也是夹杂着水滴的,贴在皮肤上凉飕飕的。施小月站起身,向家里走去,到了宿舍,她才想起来这房子不是她的,租房子的事情泡了汤,暂且还要继续住下去,她又要欠李思原的一份情了。也不知道这两天他过得怎么样?那天淋雨后有没有患上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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