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琴棋书画样样不行的公主。
此刻正蹲在御花园的假山后,用凤钗撬开西洋钟表的外壳。远处传来母后的训斥声:"大邺建朝三百年,就没出过连《凤求凰》都弹成杀鸡声的公主!"
铜制齿轮沾满我掌心血珠,昨夜偷藏的磁石正巧吸住擒纵叉。当钟摆重新开始摆动时,父皇的玉扳指卡在机芯深处——这枚象征皇权的信物,三个时辰前就该出现在祭天典礼上。
"殿下又在修破烂?"小太监踢翻我装零件的竹篓,"北漠使团都到宫门口了,您这副油污模样……"
铜壶滴漏突然爆裂,水银溅在青砖上。我盯着失控的浮箭,突然拽住他的衣领:"快让羽林军封死朱雀门!这不是普通漏水,是自鸣钟被人调快了半个时辰!"
北漠进贡的九层玲珑塔在宴席上炸开时,我正被罚抄《女戒》。
轰鸣声震碎琉璃瓦,机关鸟群如黑云压城。使臣狞笑着掀开长袍,露出齿轮咬合的钢铁假肢:"大邺皇室既无文采又无武德,不如让这铁甲江山换个主人!"
我踩着满地《女戒》纸页冲进兵器库,金丝裙裾缠住连弩扳机。当第一支箭射穿机关鸟的铜制心脏时,我摸到了父皇扳指内侧的凹痕——那不是花纹,是前朝机关城的密钥图腾。
"想要真正的江山永固吗?"我割破手指将血珠滴入扳指卡槽,"不如看看被你们当成废铁的公主,能造出怎样的战争机器。"
我在皇陵地宫找到前朝末代机关师的手札。
泛黄的图纸上,用朱砂圈着行小字:"以帝王血启之,以匠人心承之。"陪葬的青铜神兽苏醒时,我拆下它们的磷火之目,改造成能烧穿铁甲的琉璃镜;卸下镇墓兽的青铜利齿,锻造成可连发百矢的攻城弩。
北漠王子率铁甲军攻破午门那日,我站在宫阙最高处转动日晷。所有青铜兽的眼珠同时亮起,将阳光折射成火网。他机械臂上的北漠图腾开始融化,露出底下刻着的邺朝年号——原来十年前失踪的户部尚书,早就把半壁江山卖给了敌人。
父皇临终前塞给我一个铜匣,里面是半颗发条心脏。
"你出生时心脉不全,前朝大匠用机关术为你续命。"他咳出的血染红我的齿轮项链,"皇室谎称公主愚钝,是怕敌国知晓这续命之术……"
我摸着胸腔里十五年未曾停摆的机芯,终于明白为何对琴瑟之声过敏——那些丝竹的震动,会干扰我心脏齿轮的咬合频率。
北漠铁骑压境时,我解开衣襟将铜匣嵌入胸膛。当两半齿轮严丝合缝,皇陵千具青铜兵俑破土而出,它们的关节里都嵌着我的血珠。
史书记载,邺昭公主以机关术平定八荒,却终身未嫁。
没人知道我的嫁妆是藏在凤冠里的行星齿轮,喜服下缝着精钢软甲。当番邦送来和亲书时,我当庭拆了他们的水运仪象台,用零件拼出边境布防图。
今日是我退位之日,继承皇位的侄女正在拆卸我造的报时鼓车。我摸着心口已然生锈的齿轮,将玉玺改造成最后一件礼物——能测算日食月相的浑天仪。
"姑母,这些铁疙瘩真能守住江山?"
"记住,真正不朽的从来不是机械,"我按下她掌心开关,浑天仪投射出星河万丈,"是明知血肉之躯易朽,仍要为后人留下刻度光阴的野心。"
匠在我的棺椁内壁发现密文:
"若后世开馆见吾心匣空置,莫慌。
朕拆心脏零件修了护城河堤坝,
以齿轮为骨,以机油为血,
朕与江山,永动不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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