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大事的李麻子

今天是村里王家老头八十大寿的日子，也是全村老人们最欢喜的一天。整个村子喜气洋洋像过年一般。王家给老爷子做大寿的消息，半个月前就已经像疾风一样席卷了村子的每一个角落，就连村里的小猫小狗都受村民们影响也变得异常兴奋起来。

王家祖上与常人无异，是一个十足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祖上从未出过举人或秀才之类的人物，也没有什么有钱的亲戚。

“听说王老头的大儿子在外面发了一笔横财……”挤在王家门外，一位白发老者说。

“我得到消息，王家大儿子会给今天所有到场的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发红包——每人一百元……”另一老人神秘兮兮，像在吐露国家机密一般，遮遮掩掩，声音忽大忽小似乎害怕别人听见又担心别人听不见似的。

果然，消息一出，从四面八方涌来一批人，将他死死围住，问这问那。老人根本顾不过来，再者他们问的问题他也根本答不上来。他被推晕头转向，对众人大吼道：“这个，我不能打包票，有本事你们自个去问王家大儿子不结了。”

太阳渐渐西去，天边的晚霞，今天也格外美艳，如同披上新装的新娘一般娇羞。

大大小小的路上全被老人占领，似乎此时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年过半百的老人。他们相互搀扶着，说笑着，个个笑得合不拢嘴，还不忘时常捏一捏装着一百元大钞红包的口袋。一路上奔走相告，反复谈论着这件令人无比兴奋的事情。每次谈论，叙说的人像是在说一件刚发生的一件无比新奇的事儿，倾听者认真、安静地听着，如同在听一个已失联多年的老朋友的消息。他们私底下打听着对方红包里的数量，沉思片刻，然后满意地点点头。

很快，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在村子挨村子间像光速一样传开了。此后一段时间成了人们茶余饭后唯一的谈资，似乎怎么也说不厌，道不烦……

没有领到钱的老人去领到钱的老人家串门，听着老人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讲着领钱的故事，听的人也津津有味，末了还不忘问一句：“王家老爷子什么时候再做寿?”人就是这样，虽然这次没赶上好事，总也不想在下一次落空。

很快领红包的新闻就被另一件事情取而代之了。

村民李麻子平日里无所事事，不喜欢劳作，时刻不忘想当初，也时刻准备着干大事，出人头地。这次他可忙了，终于给自己不安份的嘴找到了一份“好差事”。他知道王家老大是做什么生意发财的。当初王家老大还找他借过钱，还要他入股开公司。他时常懊悔不已：要是当初和王家老大一起做生意，现在自己也是大老板，也会给村里老人发钱。哦，不，是给全村的人发钱，每人两百，三百……

大家听完，哄堂大笑，谁也不会把李麻子的话当真，除了他自己。

一路上他逢人就说他差点当上大老板的光荣事迹。

“想当初我也是很有远见的，差点就成了大老板。要不是当初我拿不出钱来入股，没准我早成了百万富翁，千万富翁，到那时你就真见不到我了……”

他整天向别人诉说自己的“想当初……”对经过的路人讲，对酒馆的醉鬼讲，对少不更事的娃娃讲，连不认识的人也要叫住讲。讲着讲着，他幻想着自己已经是一个有钱人了。对人说话傲慢无礼，动不动就唠叨他的想当初。渐渐地人们不再理他，开始疏远他、躲避他。邻里忙农活时，他想当初没完。人家吃饭时，他瞅准饭点跑去蹭饭。

不管家里人怎么劝都不管用，他认定自己将来是要干大事的人，怎么能与一般农人相提并论?又怎么能跟他们在同一片土地上劳作呢?

有一天乡长来找他，想把入不入不敷出的乡镇砖厂低价转让给本村人，问他要不要接手。乡长还给他出了不少振兴砖的点子。他思忖良久，吐出一句：“政府都经营不下去的工厂，我看傻子才会往里扔钱呢。我才不做那个傻子……”

乡长摇摇头，叹了口气，默默地离开了。

不到一年光景，原先接下砖厂的几个年轻人将砖厂整修后，重点抓质量和产量。挨家挨户去宣传、推销，生意也渐渐红火起来。现在家家户户都盖起了楼房，都成了砖厂的老客户。砖厂出厂的红砖块头又大又结实，由于价格实惠，十里八乡，无人不用他们的砖，甚至外村的外村也闻名而来。

原先低价接手砖厂的几个年轻人，现在都成了村里名副其实的有钱人。楼房盖得比村里任何一户都要高出几层还是豪华装修的。

这时路边，你会看到人群中又多了一个佝着背，衣裳褴褛，嘴里往复嘀咕着“想当初……”的人。

有人说干大事的李麻子疯了……

备注：21天无戒写作坚持写第十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