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吴夕冉,嘴唇和手都在发抖。说不清是冰天冻地的冷,还是重逢瞬间的慌,连呼吸都带着颤音。
“夏天!你……你怎么在这?”吴夕冉摘下口罩,露出那张我魂牵梦萦的脸,眼睛瞪得圆圆的,满是不敢置信——她大概从没料到,会在宿舍楼下撞见刚出狱的我。
“夕冉,好久不见……”
三年来,我在监狱的硬板床上幻想过无数次重逢:我穿着干净的西装,开着像样的车,笑着对她说“我回来了”。可真到这一刻,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只剩这句干巴巴的问候。
“夕冉,他是谁啊?”身边的男生先开了口,他身高顶多一米七五,比我矮了一头,皮肤白得像姑娘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滑到了鼻尖,透着股酸腐气。
吴夕冉的目光闪了闪,嘴唇动了动:“他是我高中同学……”
我心里一沉,刚要扯着嘴角说“打扰了”,她突然提高声音,像是在宣告什么:“也是我男朋友!”
话音未落,她就扑进我怀里,滚烫的眼泪瞬间浸湿了我的旧棉袄:“夏天,你终于出来了!你姑姑搬家后,我找遍了冰城都没她消息,更不知道你关在哪个监狱……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冷风刮在脸上生疼,可怀里的温度却暖得我心口发颤。我抬手笨拙地擦去她的眼泪,原来所有的自卑和顾虑都是多余的——她没变,还在等我;我也没变,还念着她;连我们的青春,都没被这三年牢狱磨掉。
“我回来了。”我紧紧搂着她,声音发哑,“这次,咱们再也不分开。”
“哼,肉麻。”旁边的男生突然嗤笑一声,打破了这短暂的甜蜜,“你就是那个让夕冉等了三年的劳改犯?我还以为是啥人中龙凤,原来就是个穿旧棉袄的盲流子。”
我皱眉看向他,吴夕冉赶紧解释:“小天,他是我学长何中华,平时很照顾我。”
“照顾?”我搂紧吴夕冉的腰,宣示主权,“我女朋友,就不劳烦学长费心了。”
何中华的脸瞬间涨红,指着自己的鼻子喊道:“夕冉,我追了你三年!年年拿奖学金,学生会副主席,哪点不如他?你等一个劳改犯,图啥?”
“你哪都好,但你不是夏天。”吴夕冉躲在我身后,声音却很坚定,“若不是三年前他为了帮我解围打伤人,现在他也是双一流的大学生,比你优秀得多!”
何中华还想争辩,一旁的王鑫终于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推了他个趔趄:“哥们,没你啥事赶紧滚犊子!唾沫是用来数钞票的,不是用来在这瞎逼逼的!”
“你谁啊?敢推我?”何中华捂着胳膊,色厉内荏地喊道。
王鑫人狠话不多,上去就给了他两个大嘴巴子,“啪!啪!”两声脆响,在安静的宿舍楼下格外清晰:“吓唬你呢!好使不?”他指着何中华的鼻子,眼神凶狠,“我叫王鑫,大海游戏厅的!不服随时来找我。再敢骚扰我弟妹,下次直接把你篮子踢碎!”
何中华捂着脸,看着王鑫痞气十足的样子,吓得腿都软了,撂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就灰溜溜地跑了。
“谢了,鑫哥。”我冲王鑫点头,心里满是感激。
“谢啥,都是兄弟。”王鑫撇撇嘴,转头冲吴夕冉挤眉弄眼,“弟妹,眼光不错啊,我这兄弟人仗义,就是现在差点钱,以后指定有出息。”
吴夕冉的脸瞬间红了,拉着我的手小声说:“我知道你现在不容易,没关系,我可以兼职赚钱,咱们一起努力。”
我心里一暖,握紧她的手:“我在圣河湾洗浴当主管,虽然工作不起眼,但赚钱踏实。以后我没事就来找你,把这三年欠你的都补回来。”
我们站在雪地里聊了好一会儿,直到宿管阿姨探出头催吴夕冉回去,她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我的手,快速在我嘴唇上亲了一下,红着脸跑进了宿舍楼。
我摸着嘴角的余温,站在原地傻笑。王鑫踢了我一脚:“吃了蜜蜂屎了?赶紧上车,再冻一会鼻涕都冻成冰棍了。”
坐进捷达车,王鑫一边发动汽车一边调侃:“亲一下就乐成这样,这要是让你……”
“你懂个屁,这叫爱情。”我笑着打断他,看着窗外倒退的校园,心头突然一酸——十二年寒窗苦读,本来我也该是这校园里的一员,却因为一时冲动,和大学彻底无缘。
“别愁眉苦脸的。”王鑫瞥了我一眼,“大学算个屁,我没读大学照样开捷达、管场子。你现在好好跟着虎哥干,以后开宝马、住大房子,比那些大学生强十倍。”
我点点头,心里的酸涩被斗志取代——为了吴夕冉,为了自己,今晚的酒局,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得闯过去。
与此同时,文莱歌厅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陈文靠在真皮沙发上,一手夹着雪茄,一手转着串金刚菩提,油光锃亮的珠子在他指间灵活转动。
他面前站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身材魁梧,脸上一道刀疤从眼角延伸到下颌,正是他手下第一打手张诗禹,道上人称“大禹”。
“文哥,晚上和徐二麻子的局,我让兄弟们提前在隔壁包间埋伏着?万一那老东西翻脸,咱们也有个准备。”张诗禹躬身说道,语气恭敬。
陈文吐了个烟圈,眯起眼睛:“不用。徐二麻子没那么傻,他道外的地盘刚被李峰抢了一块,现在正是需要盟友的时候,不会和我撕破脸。他今晚来,不过是想借着虎子的事,和我谈合作——咱们要是打起来,群力的王彪和道里的李峰,巴不得看咱们两败俱伤。”
“还是文哥想得周全。”张诗禹点头附和,“对了文哥,您让我查的夏天,我查清楚了。他是虎子在监狱里认识的,农村来的,三年前因为打架伤人进去的,刚出来没几天,来圣河湾投奔虎子,当个客房主管。”
“农村孩子?”陈文手指一顿,“能引动我的风水鱼,真就是巧合?”
“我觉得是。”张诗禹犹豫了一下,“那小子看着愣头愣脑的,不像有城府的样子。风水师的话,说不定就是故弄玄虚。”
陈文没说话,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温润,却压不住他心里的顾虑——当年港区的风水师说,这九条过背金龙是“九五之尊”的局,除了他自己,谁能引动,谁就会取代他的位置。这预言,他记了五年。
“文哥,要不我找人……”张诗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神狠厉。
“别急。”陈文摆了摆手,“还是个孩子,先观察观察。虎子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这小子是虎子的人,要是真动了他,虎子心里会有疙瘩。”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深意的笑:“就算他是条龙,也要在我陈文的手下盘着。今晚酒局让他来,我倒要看看,这能引动风水鱼的小子,到底有几斤几两。”
张诗禹明白了陈文的意思,躬身应道:“我知道了文哥,晚上我亲自去接虎子他们。”
陈文挥了挥手,张诗禹转身离开。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雪茄的烟雾渐渐散去,他看着鱼缸里游动的过背金龙,眼神深邃——夏天,希望你只是个巧合,不然,就算你是天命所归,我也不会让你有翻身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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