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五）

      这两天26岁生日时，大早上我妈给我打电话，那时才刚起床、还在收拾准备出门，俩人一个劲地感叹时间好快啊。日子翻书似地，快得没有重量。一直以来对于生日，没特别感受，一般也就是平常一样地过了，只是今年心里还确实咯噔了一下，跟我妈说“都26了呀，有点难以接受啊”，我妈说“是啊，都26了啊，看起来还像个小姑娘一样”。过了生日那天确实就26岁了，只是26岁的第一天和25岁的自己就不一样了？肯定也是没有的。今天确实和昨天没什么区别，只是时间轴拉长，25岁和23岁确实不一样，这不一样还不只是一点两点。

        两三年的时间，从人的样子上基本区分不出来，尤其二十岁还正年轻的年纪，只是却也正是因为二十几岁正年轻的年纪，神态、表情的变化在那张还没皱纹的脸上却又被放大得格外清楚。25岁的脸和23岁的脸没啥区别，但是我们根据表情基本能正确判断出时间的先后。成长首先是在人的思维里留下印迹，改变人的表情神态，然后这表情神态固化后反应在脸上的吧。

        考驾照时认识的一个女生，按年龄应该叫她姐姐，因为她确实比我亲姐还大两岁。就像后来我跟她说的那样：我不叫你姐姐，因为我没觉得年龄差，相反觉得在一起说话很舒服。考完科目三一起回深圳、去她家，俩人从下午两点一直聊到晚上八点，中间从沙发移动到餐桌。我不是一个擅长说话的人，很多时候、尤其是和不熟悉的人在一起时往往会觉得不大自在，为了避免尴尬总是努力地想找些话题，结果一般不尽如人意。尤其今年以来越来越意识到自己这样的性格。但是有的时候，和有些人第一次见面就能很自然地说很多、听对方说很多，而且这种感觉的一般都是相互的，虽然见面才没两三次，但是也完全没有不熟悉的感觉，甚至好像本来就认识，只是太久没见面，所见面了就坐下来好好聊聊这几年都经历了些什么。

      听她说了很多，她从小到高中、大学、毕业、工作的事，她家里的事、结婚的事。她说她不喜欢别人叫她富二代，当然实际上，按照富二代的标准，她也确实在那范围之内。我听到很多基本只有在电视剧里才有的故事、听她说到有些事情的时候也会鼻子发酸、眼泪两三颗安静地流下来。她说：经历过了之后人确实会成长了，只是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不要经历，因为太痛了。

      成长究竟是什么？有时候会想起一句话“为什么我们明白了所有的道理，却还是过不好这一生？”。我们工作、休息、吃饭、睡觉，这中间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情，慢慢我们都发现这个世界不再是以前都穿着童话外衣的样子。我们明白很多的道理，从书上、从人嘴里听来的故事、道理，山里的和尚说，他了悟世事，拿起放下，当时不杂，过后不恋，冯唐说他不相信，我也不信。我们听说各种各样的事情、事故，被传递的那些认识、说到底不过也只是听说。你知道有那样的事情，知道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人会有哪些表现或反应，但是就是觉得自己不会怎样或是自己就能怎样、不容置疑。故事里仿佛就看穿了这个世界，殊不知读万卷书还得行万里路。

“我们明白了所有的道理”，如果这道理真的都是这躯壳带着大脑经历了的，为什么还是不能过好这一生？活着就会接触、想不清、明白越来越多的事情。而且明白了的多少事情，如果可以选择，人宁愿不明白？人学习、看书、旅行、交朋友，听说的那些故事、道理构成一个心里的世界，实际经历、明白或者被明白了的世界才是每个人脚下的土地、那些经历交错纵横、牵枝生蔓，长成各种形状，我们就生活在这各种形状里。当我们眼睛看到的世界和心里的这个世界吻合度竟然越来越高时，这中间会有多少不愿意、抵抗？而这个过程也就是生活本身了。

      我们还没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在我们之前已经生老病死了无数批了。孔子几千年前的思想在现代一样通用。我们看书学知识、明道理，对这个世界有了初步的理论基础，然后在活着期间，和我们刚好同批存在着的同伴之间发生经历各种事、进行互相验证。明白得越多的毫无疑问是痛苦过越多的人。最后当眼里的世界和心里的世界无障碍重叠时，只剩下一声叹息吧，最艰苦的的也最轻柔的、最悲凉的也最轻松的，也在这个过程中抵触和不愿意不是没有了，只是人能够和它们和谐相处了，不是出于欢喜，是只能接受。活着就是一个明白好几千年前我们祖先就明白了的、困惑好几千年前我们的祖先也困惑着的事情的过程，就是一个努力去统一知和行、思和行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