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吃酒席，桌上坐了一排排七大姑八大姨，我对面坐了一个老头，婆娘们就拿着他开玩笑：“老头，今天怎么没有去啊花家啊。”老头嘿嘿一笑，手颤颤巍巍的拿着筷子，但他颤抖的太不寻常，手剧烈晃动着夹着的菜撒了一桌。
“呀，老头，你夹不了菜让我来嘛，浪费。”
“你说啥？”
“我说，你把菜夹掉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手抖了几年了，这几天又严重了。”
“哎，还不是当年打仗落下的毛病……”
老头听了，眼神里突然神气起来，手颤抖着重新筷子：“当年跟着大部队上战场……”
阿婆嘴角一撇：“老头你又开始啊。”
老头扶了一下帽子：“打仗说几遍都害怕啊……我这毛病，这么多年了……”
大家沉默了。
饭吃完，老头慢悠悠摇着去了村口，我跟上去，给老头给了一根烟。
“爷……您抽烟。”
老头抬头看了我一眼：“哦，你是李家的孙子……”
“爷，把你打仗的那事情给我说说呗。”
老头摇摇头，弯着腰艰难的坐在板凳上：“我是个逃兵，不光彩啊……”
老头抽着烟，一阵风吹过烟雾，把我的思绪也带回了过去。
还是在解放前，老头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当年还小，当年红色大热潮，家家户户的人都要出去当个兵，跟着混一口军饭。
老头也想。
“当年啊，就算捡来的破帽子都是值钱的，那天刚好民兵部队过去，我二话不说就走了。”
“队长人很好，可惜我撒谎，我把我妈给编没了，我这就上了部队。”
“我跟着跟着，多神气啊，多厉害啊，所有人都点头问好，即使是民兵，待遇也挺高。”
“队长要带着我们去延安，和大部队汇合，我当时喜死了，这不就一下子成红军了么？”
“可惜我们没几天就打仗了，真打仗了，不知道为什么一打仗天就是灰色的，从来没有一个晴天，我要举着枪上战场，要杀人了，别人也要杀我了，我也……说不定就被打死了。”
老头拿着烟的手开始颤抖了，烟灰掉了一地，他猛撮一口烟，才慢慢平静。
“我抱着枪上战场，对面不知道是哪里的，反正衣服颜色就打，也不知道是中国人还是美国人，还是日本人。”
“我在后排，炸弹炸飞起来的土撒了我一脸，前面拿着刺刀捅人的，拿枪的，根本反应不过来，我根本听不见说话声，耳朵还耳鸣……”
“那个子弹，就在我头上飞，脚底下就都是死人，全部是血，死人，手里拿的都是血，脸上也是，对面的突然冲过来了，我就害怕了。”
“他们向前跑，我向后跑。”
老头眯着眼睛，久久沉默叹气。
“太可怕了。”
看着老头颤抖的手，我抬头望了望天，今天天气很好，天空很蓝，阳光正好，耳朵边还有鸟叫，真好。
“不光彩，不光彩。”
一个逃兵老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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