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观义182：昭公元年·拉长时空看，窝囊者没准才是英雄

《春秋》观义182：昭公元年·拉长时空看，窝囊者没准才是英雄

孔子提及为政，向来不突出机巧，只导引人做最朴实的努力。即便是管仲、子产、晏平仲，孔子也绝不使用带有传奇色彩的言语来形容他们。

今天，我们所耳熟能详的晏子的故事，在一个小孩子口中都可以讲得绘声绘色、眉飞色舞。在《论语》中也不过只有一句话——“晏平仲善与人交，久而敬之”。纵观《左传》中记录到的与晏子有关的事件，常常令人感到大跌眼镜。在“崔杼弑君”事件中，晏子简直就是一个既要面子又要命的两面派，用“窝囊透顶”形容他在合适不过了。

认真想想的话，还是孔子的话最贴切——“晏平仲善与人交，久而敬之”——晏平仲这个人善与各种各样的人相处，乍一看窝囊透顶，拉长时空维度再去端详，反而让人能肃然起敬。

其实，为政哪里有那么多的轰轰烈烈。不过是在不可调和的矛盾中窝囊地选取一个能够转圜其身的空间站定了，然后在保全自身的同时，一点点推动事态向好的方向发展，勤勉地尽自己的一份力罢了。为政如果真的可以轰轰烈烈，以周公之才之德，便不必“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了。

昭公元年夏，秦桓公宠爱的儿子后子，因为怕被新近登上君位的秦景公放逐，带着自己的一千辆车，逃奔到了晋国。无独有偶，同年冬，楚国大夫公子围弑杀了楚王，楚大夫子干因为避嫌——怕人怀疑此事与自己有染，也逃亡到了晋国，跟从子干的车子有五辆。

晋国大夫叔向负责安排各国公子的饮食起居，给予秦国后子和楚国子干同样的食禄待遇——“皆百人之饩”——都是一百人供奉的口粮。执政大夫赵文子提示他，秦国后子来到晋国时，带着一千辆车。每隔十里分配出几辆车分散排布，可以从秦国都城一直排布到晋国都城。同晋平公吃一顿饭的功夫，他派人从秦国国都传送礼物到晋国八次。很显然，赵文子也没少收后子的“礼物”。

叔向讲出自己的待客原则——依据德行获取俸禄，德行相当依据年龄加以区别，年龄相当依据地位加以区别。其实，无论是秦国的后子，还是楚国的子干，两个人都是有远见的明白人。两个人都清楚，自己并不是到晋国来做客的，而是试图像晏平仲那样，获得一个可以能够容身转圜的空间进而等待合适的时机。

眼前的境遇算什么，对于一个真正深谋远虑的政治家而言，只要能够容身就好，他们心中有更有价值的追求。

支撑秦国后子和楚国子干的，绝不是“百人之饩”，而是晏平仲那样的——“久而敬之”。

（一）原文

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叔孙豹会晋赵武、楚公子围、齐国弱、宋向戌、卫齐恶、陈公子招、蔡公孙归生、郑罕虎、许人、曹人于虢。三月，取郓。夏，秦伯之弟鍼出奔晋。六月丁巳，邾子华卒。晋荀吴率师败狄于大卤。秋，莒去疾自齐入于莒。莒展舆出奔吴。叔弓率师疆郓田。葬邾悼公。冬，十又一月，己酉，楚子麇卒。楚公子比出奔晋。

（二）白话试译

昭公元年春，周历正月，鲁昭公即位成为新一任鲁国国君。鲁大夫叔孙豹同晋大夫赵武、楚大夫公子围、齐大夫国弱、宋大夫向戌、卫大夫齐恶、陈大夫公子招、蔡大夫公孙归生、郑大夫罕虎以及许、曹两国代表在虢地会面。三月，夺取郓城。当年夏，秦景公的弟弟鍼出逃到了晋国。六月的丁巳日，邾悼公华去世。晋国大夫荀吴率领军队在大卤之地击败狄人。这一年秋，莒犂比公之子去疾自齐国进入莒国。弑杀莒犂比公的展舆逃往吴国，寻求政治避难。鲁大夫叔弓率领军队为郓天确定疆界。邾国为邾悼公举行了国葬。当年冬，十一月的己酉日，楚国国君麇离开人世。楚国大夫公子比出逃到了晋国。

（三）观义

昭公元年春，周历正月，鲁昭公即位，成为鲁国国君。《春秋》记“王正月，公即位”，暗示尽管鲁昭公的即位虽然没有在周天子处报备，但在程序上是合乎诸侯联盟约定的承嗣原则的，同时也经过了霸主国晋国的认同。此后，鲁大夫叔孙豹同晋大夫赵武、楚大夫公子围、齐大夫国弱、宋大夫向戌、卫大夫齐恶、陈大夫公子招、蔡大夫公孙归生、郑大夫罕虎以及许、曹两国代表在虢地会面。几乎与叔孙豹参与虢地之会同时，季孙宿趁莒国之乱夺取了郓城。季孙宿此举差不多就是虎口拔牙，若不是叔孙豹本人临危不惧、义字当先，晋国大夫极力挽回，鲁国差一点就成了诸侯联盟口诛笔伐的矛头。直至当年秋季，鲁大夫叔弓率领军队为郓天确定疆界，这一领土争端才算告一段落。

昭公元年夏，秦景公的弟弟鍼出逃到了晋国。《左传》记载，秦桓公特别宠爱鍼，常与秦景公并驾齐驱，就像两个国君。秦景公正式执掌秦国后不久，公子鍼逃到了晋国。据说，这位公子鍼私人有以一千辆车，他以N辆车组成一个驿站，可以从秦国都城一直排布到晋国都城。公子鍼设宴款待晋平公期间，能派人往返两国都城间取送给晋平公的礼物八次。《春秋》记作“夏，秦伯之弟鍼出奔晋”——把公子出逃的账记到了秦景公头上。

六月的丁巳日，邾悼公华去世。晋国大夫荀吴率领军队在大卤之地击败狄人。

昭公元年秋，逃亡在外的莒犂比公之子去疾自齐国进入莒国，弑杀莒犂比公的展舆则逃亡到了吴国。此前，展舆被莒犂比公确定为太子，后来又废掉了他的太子名号。这位展舆内心里窝火，再加上莒国百姓反抗莒犂比公的残暴统治，展舆趁机弑杀了自己的父亲，做了莒国的国君。不到一年的光景，他自己因为不够重视人才，被莒国公族赶下了台，落得个逃亡吴国的下场。从这个意义上讲，“知子莫若父”——莒犂比公对自己儿子的斤两还是清楚的。同在秋季，邾国为邾悼公举行了国葬。

昭公元年冬，十一月的己酉日，楚国国君麇离开了人世。《左传》多次影射楚国“君弱尹强”必然陷于变乱，楚国大夫公子比在变乱吼出逃到了晋国。《左传》记载了楚王之死的细节。楚国的公子围准备到晋国聘问，伍举作为副手。没有走出国境，听说楚王有病而回来，伍举就到郑国聘问。十一月初四日，公子围到达，进宫问候楚王的病情，把楚王勒死了，并乘机杀了他的两个儿子幕和平夏。

《春秋》乱世，做个邦国国君，没两把刷子，不要说振兴邦国了，连身家性命也很难保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