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间看到这个提问，深有感触，就写了份回答。
提问者在提这个问题时，到底是站在谁的立场上呢？
老人立场
我外婆进入年迈期后，身体一直不好。有哮喘，家里备了大氧气罐，随时可能需要吸氧；眼睛从单眼失明到双眼全部失明。
我外婆去世时也是八十几岁高龄了。在她双眼失明的很长的时间段里，都是我妈在照顾。我妈告诉我说，即使在她分不清白天黑夜的每一天里，我外婆依旧对生活保持着热爱。她说自己还想多活几年，不想死。即使看不见，也会让我妈把家里打扫地干干净净，让我妈做好吃的饭菜。
我外婆一生生了十几个孩子，最后活下来的只有六个。这几个孩子，说起来都不算特别孝顺，包括我妈。可是她也依旧想要活着。
可见，她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对于一个和睦的家庭来说，这样难道不是福吗。我认为，当然是。
家人立场
我想，提问者多半是想听这个回答。
还是说我外婆。
六个儿女，儿子两个。农村里，养老属于儿子的责任。
我两个舅舅常年在外做生意。在我外婆双目失明后，最初叫了个远亲保姆照顾，结果被邻居看到，她半夜提着外婆家别人送的牛奶啊饮料啊之类的往自己家里提。想来好笑，后面就不再雇她了。
可是外婆总得要人照顾。于是他们就叫了当时在打工的我妈。当时我正上高中。
我妈：你舅说让我去照顾外婆，一个月给我3000。
我（极度真诚）：3000？你钱你会要？
我妈：当然要了，难道我不养家了吗？他们给那个保姆就是3000。
我：......
听完后我内心五味杂陈。我们家就是普通家庭，少了我妈一个干活的，养我和我弟确实有困难。可那是我妈的亲妈，我妈去照顾她，还要拿我舅的钱，我怎么都觉得奇怪。难道我以后照顾我妈，还要拿我弟钱吗？
从那时起我才发现，原来我家这边父母的医药费都是儿子出的，照顾老人也是儿子媳妇的事情。
我外婆身体一直不好，几次在鬼门关徘徊。好几次打紧急电话，说快不行了，大家都赶紧回来！等到儿女都回了家，守在床头，就缓过来了。
我想，老人缺的，其实就是儿孙的关爱吧。
大家都以为，外婆就这一两年了，我妈也是这么想。在母亲最后的两年里，女儿来照顾，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果真如此。我妈是个细心的人，照顾起来也特别贴心。我外婆的身体还越来越硬朗了。除了眼睛看不见，其他方面都大有起色。
按理说，这该是家里的幸事。
可是，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我俩舅：每个月三千也是一笔支出啊。虽然他们平摊，但是这事儿，怎么就“一眼望不到头”？女儿也是你生的，为什么女儿不掏钱？我们应该六个人摊。
我妈：我已经待了两年了，我又没什么技能，岁数再大点，出去干啥都没人要了。
我奶奶：媳妇常年在娘家，说出去都难听。自己家里一点都照顾不到，啥事儿都是我操心，我岁数也大了，家里还有个小孙子，我照顾起来也力不从心。
我小舅打给我妈，说老娘也就这几年了。你就再照顾照顾吧。
我不知道我妈用什么理由回绝了他。因为我想不出什么理由能拒绝我弟去照顾我妈。
既然我妈有些不愿意了，那就要谈谈该谁照顾的问题。我舅舅们和我二姨在外经商，只有大姨和小姨在家。
我大姨：我家老头子退休以后，身体一直不好，心脑血管有些堵了，越来越笨拙，我一刻都离不开啊！
我三姨：我来照顾！老母亲这一大把年纪了，我妹（就是我妈）也不适合再拖，该去找个正儿八经的工作。
说说我三姨吧。她岁数也有些了。之前一直在外面洗碗打工，干的苦，家里条件也不好。能接这个照顾的活，每月三千，看起来确实不错。但是她是那种直性子，大大咧咧的那种。
敲定。六人平摊，三姨照顾。
那一年，我永生无法忘却。所有人都聚在外婆家，就为了商量这个事情。我在我外婆房里，我外婆要给我塞压岁钱，我没有要。我外婆还骂我傻（她真的很爱我。也许因为我是最小的女儿生的，我来看她的次数也最多）。她知道她的儿女在讨论谁来照顾自己，不是大家都抢着的那种，可并不是大家抢着照顾，而是大家都推辞。
我不记得她说了什么了，就是那种很丧气的话。觉得自己活着好像给大家添了麻烦。
果不其然。在我开学不到一个月吧，外婆去世了。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坐在学校操场，买了瓶啤酒。也不知道哭了多久。
怎么会呢？明明每次都说不行了，都缓过来了来着。
怎么不会呢。毕竟没人再盼着自己活着了啊。
内心郁结的人怎么活得久呢。
图片来自unsplash
无非是想问，年迈的老者是不是家庭的累赘。
像我外婆这样，因为双目失明生活需要帮助的，如果和儿女同住，本就不存在问题。
碰上儿子媳妇不在家，就成了大问题。
我从来不跟我妈讲这个事情，我心里还是怪她。
我妈也曾和我说，其实她很后悔。如果她愿意再尽心照顾，外婆一定还能多活几年。
可他们，都输给了无尽的等待。
故人西去，再不复返。
-End-
04
想念那些再也回不来的人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