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流浪猫的女孩

作者: 萍心而论 | 来源:发表于2021-12-29 23:56 被阅读0次

喜欢小动物可能是好多孩子的天性,我们家两孩也都闹着养狗养猫,就是被我无情的拒绝了。不是不喜欢是养不起,一是地方小,二是没时间,我说养好人就不错了,哪有时间样动物啊,这个也成了孩子的一大心事。

而一年前我的一位来访者也遇到了这样的妈,同样的理由拒绝了她养猫的请求。

这是一个非常清秀的女生,只是刚来到我办公室的时候看上去有点奇怪:合体整洁的衣服,短发,站的笔直,走路和行动都很机械,有点刻板,面部没有任何表情,说话很慢很低沉,问就答几个简单的字,绝不多说什么,也不看我。但是一起来的妈妈滔滔不绝地述说着。

这是啥情况?我心里开始思考,难道是重度抑郁症?还是强迫症?或者孤独症谱系?……

听这个妈妈介绍说,女孩重点高中重点班,从小就很听话懂事,(我心里说又是一个听话懂事的孩子),3岁时入托查体发现心肌酶高,药物治疗半年不见好转,全国各大医院求治,被一家知名大医院诊断为“纤维变性”,可能13—14岁就会死亡。当时很紧张害怕,幸好5岁时排除了,之后未再关注此事。小学常常被老师告状:孩子太成熟,超过了同龄人,好多想法和别人不一样。当然,家长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觉得孩子成熟也挺好的。小学时要求养猫被拒,四五年级开始喂养院里的一只流浪猫,每天必须去喂猫看猫,当然是偷偷的悄悄的去。直到初三一时没忍住把猫带回家,才被家人发现。猫被赶走,人被责令“不许去喂猫”,理由是被抓伤咬伤就麻烦了。

妈妈滔滔不绝的介绍也没打动身边的女孩,她还是低着头眼睛看着膝盖,问及那只猫时,她无任何表情地说:很难过,我再也没见到它,它逃走了,逃离了。我再也没有看到它。

然后慢慢地像讲别人故事一样告诉我:我初四时心情很不好,写了许多东西,后来又想改变,因此高一努力“变好”,努力学习、与同学友好相处、主动打招呼、主动交往,做老师的“小助手”,成绩也挺好,别人都说我好,可是我发现内心并不快乐,不想再努力了,并且如果做不到那么好就出去做了,所以不想上学了。在家干什么?什么也不干,什么也干不了,想过自杀,看过查过各种自杀的方式,都不能接受,所以现在在寻找一种“慢性自杀的方式”。

看着这个面无表情的女孩,我在想是什么让她这样了呢?这么美好的年龄这么美好的躯体,到底发生了什么?

都说“画如其人”,她的画果真透露出与众不同,还有那明显的对生活的无望。

整个画基本在纸张的中间,稍微偏右一点,两个线条加上个三角形就是房子,三角形上面横着竖着画了几条线就是代表瓦片了。生怕看不清还特意画个箭头写上了“房”。树干开始还是双线条的,向左倾斜着穿过房子就变成单线条了,枝叶在房子的左后上方就那样斜挂着。还有两片树叶飘在空中。同样写个“树”用箭头标识上。房子的左边有一些落叶,用简单的线条画出个人的样子,没有五官没有四肢,说是坐在一个小凳子上的,同样写个“人”用箭头标识上。在细看树的根部有线条代表了小草,树干的下部分还画了一个小树杈,树干底部中间有两段线条,说是树的文理。签名很认真,字也很工整漂亮。

我思考着,这是一个有着强烈自杀冲动的孩子啊,该如何表达才能既不刺激还能帮助到她?并且这个妈妈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在一个劲地强调“医生你要好好劝劝她,一切都这么好不上学怎么行呢?”

那就还是回到她自身,回到她所喜欢和关注的事情上吧,先建立关系更重要。

聊起那只流浪猫,那是一只黑白花的猫,母猫,我不知怎么区分公母,但小姑娘自有她的办法,并且院里不仅仅这一只流浪猫,还有四五只甚至更多,而她独独就喜欢这一只大母猫。猫是绝对通人性的,这只大母猫很清楚地知道这个女孩的心意,总能在女孩到来之前就觉察到,好多次都是等在女孩经过的路上或者常去的地方,还会冲着女孩来个萌萌的笑脸或者喵喵叫,有时也凑到女孩脚边蹭蹭裤脚转个圈,这更让女孩欣喜和欣慰,每天的和“大花”见面就是必修课,大花是女孩的寄托。和大花一起的时光很单纯,单纯地看着大花抢食、看着大花卖萌,看着其他流浪猫的羡慕嫉妒恨,女孩觉得一切都是值了。直到那天忍不住把大花带回家,要知道女孩自己是多么的紧张、多么的忐忑,生怕被家人发现,可是……怕么来么,还没来得及让大花仔细看看家里的样子,就在一声惊呼“哪里来的猫”声中,大花夺门而出,而女孩被留在家接受“教育”:流浪猫有细菌有病毒,太脏了,再说万一被抓伤咬伤怎么办……一阵啵啵啵之后,女孩冲出家门,可是到哪里去找大花呢?路边、墙角、小树林、假山后……女孩转遍了院里每个角落,可是不见大花的踪影。流泪、哭泣,伤心,难过,生气……大花在哪里?大花怎么样了?……一连几天几个月都没见到大花,直到进入初四。那时真的觉得还是死了好,觉得大花可能已经不在了,否则怎么找不到呢?那是不是死了就能见到它了呢?没有了大花的慰籍,一切都没有意义,可是死吧,查了好多自杀的方式都觉得不够好,那就继续寻找慢性自杀的方式吧!

如此诉说着,就如同说别人的故事,音调平平,也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哀莫大于心死”的状态?女孩的“心”已经“死了”?

那个能和流浪猫友好相处的女孩那时会是什么样子?又会是什么样的神态表情?我在脑子里勾画着,可怎么也和眼前这个机械述说的人儿联系不到一起呢。我心里想着该是多么大的刺激才让一个原本活波可爱的女孩变成了如此模样,我又能做点什么?

我什么也做不了,是的,除了倾听我什么也做不了。那就只是做个倾听者吧。此刻黄维仁博士的话飘在脑海中:倾听就是爱,了解中有治疗!

女孩离开时还是那样直直地、刻板地走路,我看到她脖子、手臂都几乎一动不动,“多累啊”,然后心里冒出这句话。

第二次来访时我们聊大花,聊初四写的好多东西,那些个非常有哲理的东西让我震惊,不相信就是出自一个初四女孩之手,心灵的高度几乎到了普通成年人无法企及的程度。高处不胜寒啊,没有听众、没有思想的碰撞也是必然的啦。除了写东西就是随便写写作业,然后发呆,偶尔和同学一起瞎聊,没想到中考成绩出奇地好,进入重点高中重点班,当然是父母所期待和欢欣鼓舞滴,自己也开始想着“那就变好吧”,就有了各种努力,然后以至于不去上学震惊了所有老师和同学,“这么好的学生怎么会不上学”?“这么开朗的学生怎么会有问题”“又有谁能知道和关心我内心是否快乐?”女孩说,“我内心找不到任何的快乐”。

快乐是一种主观感受,没有任何道理可讲,感受不到就是感受不到。

我和女孩分享了关于头脑理论关于动力催眠,她同意“做做试试”。

看上去刻板的女孩其实还是很敏感,一个催眠流程之后,伯恩斯量表焦虑抑郁评分就明显下降,而她自己也体验到了“有点不一样”,“好像轻松了一些”,“好像身体舒服点了”。

然后就是每周一次的催眠训练了,女孩妈妈强烈要求一周两次,我也知道一周两次的效果更好可是我的预约太满实在排不开。

当然每次还是会聊聊哲学、灵魂、法律、大花之类,接下来就是催眠流程。每次都会有点变化,第三周时女孩说能看书了,一周看了一本“大部头”,第四周时说写了好多东西,第五周开始到奶奶家吃饭了,虽然很喜欢奶奶,离奶奶家就两个胡同,已经好久不去奶奶家了。然后好像也没那么讨厌妹妹,还能和妹妹玩一会了。第六周说话时发现面部表情多了,会笑了,自己说在家洗脸会照镜子了。离开时发现走路姿势有变化,不那么呆板了。第八周,回了一趟学校,发现同学很热情打招呼心里还觉得挺好。带回了数学书,并且看了两章例题。第九周,要和医生告别了,有个集训决定去试试,说要是不适应就继续回来做训练。我等了还好个月也没等到她!唉!这孩子还真的坚持住了,集训是为了学校的某个竞赛,看来这女孩又上学去了。

然后,那个喂流浪猫的女孩,如今你怎么样了?是否又找到了大花还是小花?

看来明天有必要给她妈妈打个电话了,牵挂也不舒服啊。

终于给女孩妈妈发了信息询问,心里的牵挂总算是落地了。对于这个女孩,除了祝福就是祝福啦!但愿她能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成为自己想成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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