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代人的山

        周末的家中，因小儿子随奶奶外出，忽然安静下来。妻子提议：“带老大去爬山吧。”大儿子听闻，雀跃不已。我们简单收拾，便向着新津老君山出发。

这山门，总有一种想立刻跑过去的冲动

        车行一路，窗外风景从城市楼宇渐次过渡到郊野绿意。快十一岁的儿子趴在车窗上，对大自然的一切都充满好奇。望着他兴奋的背影，我恍惚看见二十年前的自己——那时我在这条路上求学，为前程忐忑，也为青春迷茫。

孩子的山：新奇与探索

一样的山，一样的景

回家后，儿子用稚嫩的笔触写下《新津老君山一日游》：

        早就听人说，新津有座老君山，不但风景好，故事也多。这个周末，爸爸妈妈终于带我去了！

        爸爸在路上告诉我，全国名叫“老君山”的山可不少，四川就有好几座——新津的、屏山的、江油的......我们去的，正是离家不远的新津老君山。

        还没到山门，远远就看见人山人海。大大小小的车子排成了长龙，游客们挨挨挤挤，热闹得像赶集。我牵紧妈妈的手，一步一步穿过人群，这才真正站在山脚。

        抬头望去，石阶一路向上，又高又陡，简直像是通往云里的天梯。没爬几步，我就看见一块大石碑，上面刻着三个鎏金大字：“老君山”。我赶紧摆个姿势，让妈妈帮我“咔嚓”一张。

        越往上爬，我的小腿就越酸。但沿途树荫清凉，鸟鸣清脆，走走停停，倒也不觉得太累。半山腰有座慈母殿，香火缭绕，许多人双手合十，安静祈福。我也学着大人们的样子，认认真真鞠了个躬。

        终于爬到高处，回头一看——来时的路、山下的房子、远处的田野，全都变小了，就像玩具模型一样。清风迎面吹来，带着树叶和香火的味道，刚才的疲倦一下子全被吹跑了。

        这一刻，我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大家爱爬山。也许不只是为了看风景，更是为了一种说不出的开心——是坚持爬到顶的成就感，也是和爸爸妈妈一起度过的完整一天。

        新津老君山，真的又美又有趣。如果你也想去，记得穿一双舒服的鞋，带上一颗不急不忙的心。

        ……

        读着这段文字，那个在山路上蹦跳的小小身影又浮现在眼前。他记录下的，是孩子眼中最纯粹的山行——石阶的高陡、拍照的兴奋、登顶的成就，还有和父母在一起的满足。这些简单的快乐，恰是我们在忙碌生活中最容易遗忘的珍宝。

我们的山：时光与回望

一样的山，不一样的境

而对我来说，这座山承载着更厚重的记忆。于是，我也提笔记下《重游老君山》：

        人生有些地方，无论走多远，总会在记忆里悄悄留着位置。成都新津和新津老君山，于我便是如此。

        二十年前，我在那里埋头苦读过一年，将青春的忐忑与期盼都交付给了新津中学的那间教室。没想到，二十年后的一个平常周末，我会带着妻子和儿子，再一次踏进这座小城。

        这一次，不是为了奔赴前程，而是为了一程简单的山行——去新津老君山走走。

        新津老君山离双流不算远，地铁转滴滴，不过一小时。出行的便利让“说走就走”成了可能。一路上，儿子叽叽喳喳，妻子笑着安排路线，我则望着窗外流动的风景，恍惚间像是打开了另一扇时间的门。

        成都新津的变化很大，街道宽了，高楼多了，但老君山还在那里，巍然不动，一直等待着有缘人。

        有意思的是，在我的老家南充市营山县，也有一座同名的大山。或许我们信“老君”、敬“道教”，是骨子里的中华文化默契，总盼着一座山、一座庙，能护佑这一方水土世代安宁。

        我们选了梯步多的一侧上山。石阶蜿蜒，林间偶尔传来几声鸟鸣，空气清润，走得微微出汗，倒也畅快。儿子一路领先，时不时回头催我们“快点呀”。我和妻子相视一笑，这些年忙忙碌碌，能三个人一起爬山的日子，其实并不多。

        山上风景不算惊艳，但道观香火缭绕，安静中自有一番人间仙气。有老者静坐亭中，有一家老少携手敬香，我们也坐下来，喝口水，吹吹风，不说话，就已很舒服。

        下山时改走梯步少的一侧，果然应了那句“上山容易下山难”。脚步得放慢，路要看得仔细，倒是让我们更留意起身边的树、石阶旁的草，甚至一只突然窜出的小松鼠。

        ……

        此行还有一个心愿，就是再去一次当年常去的“长明汤锅”。没想到，它还在老位置，只是门面亮堂了许多。我们点了中份回锅肉青菜汤、小份冒血旺，再加一碟洗澡泡菜。菜陆续上桌，味道竟几乎没变——回锅肉香而不腻，血旺嫩滑，泡菜爽口。我们三个人，不知不觉一人都吃了两碗饭。

        二十年过去了，我从一个埋头苦读的高中生，变成了带家人重回故地的人夫人父。餐馆还在，味道如旧，而坐在我对面的，已是生命中最珍贵的两个人。

        回程路上，儿子靠着车窗睡着了。妻子轻声说：“以后周末，真该多出来走走。”我点点头。所谓幸福，有时候就是这样——你放下忙碌，走进自然，身边是最亲的人，记忆里还有路可循。

        山河依旧，人已中年。但正是这些家常的、微小的出行，让我们在烟火日子里，修得一份踏实和清爽。

山的见证

山不向我来，我便向山去

        一座山，一路行，一样景，两代人，两篇文，两种境，却因这座山而奇妙地交织。

        儿子正处在人生的上山路上，一切都是新鲜的，充满探索的欲望；而我已行至人生的山腰，开始懂得回望来路，珍惜当下。

        旁晚时分，我们带着登山的疲惫与满足回到家中。小儿子也刚回来，迫不及待地扑进我们怀里，听哥哥讲述爬山的故事。看着兄弟俩依偎在一起的样子，我忽然明白：山还是那座山，但每个时代的人都能在其中找到属于自己的意义。

        老君山就像一位沉默的长者，见证着一代代人的成长。二十年前，它见证了一个少年的迷茫与奋斗；二十年后，它又见证了一个父亲的回归与传承。而今天，它开始在一个孩子的记忆里播撒种子——或许再过二十年，我的儿子也会带着他的孩子重游此地，那时他定会懂得，为什么这座看似普通的山，在他的父辈心中有着如此特殊的分量。

        这就是我们的生活——在山的见证下，一代人踩着上一代人的足迹，却又走出属于自己的路。而所有的这些故事，最终都会化作山间的清风，林中的鸟鸣，成为这座山永恒记忆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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