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鸟

      小时候，天是蓝的，水是清的，林子是密的，成群的“红毛狗”（估计是豺）会从对面山上冲下来，引得村里的狗们大声吠叫，勇敢的冲上去迎敌，两队在山脚边打仗。时间大约是黄昏，年龄七八岁，一点也不知道害怕，远远站着，津津有味看豺狗打仗，结果如何，没有印象。

      但故乡的鸟却印象深刻。

      早上放学，从长满矮松的小山上走过，停下脚步，听，山鸡的叫声“格、格、格”，蹑手蹑脚走进，突然一阵骚动，一只长尾巴山鸡出现了，慌不择路往树丛里面钻。家乡人说，山鸡逃跑是顾头不顾尾的，我保证，这话不假。她真是这样的，身子进去了，长长的尾巴还留在外面，但终于还是赶不上，只能悻悻而归。只有一次，一只超级笨的山鸡突然从大门飞进屋里，赶紧关门，可怜的山鸡飞来飞去，终究还是被逮住，晚上一家人美美的喝山鸡汤，味极鲜美。

      老鹰。晴朗的天空，经常一只或多只老鹰在空中盘旋，看着她们悠闲舒展的姿态，极其潇洒，却不知道她们是来抓小鸡的，有没抓到，我没见过。80年代末，家乡环境破坏的厉害，许久不见老鹰，现在有没有，不清楚。

    啄木鸟，近距离见的，只有一只，时间是2010年左右。家附近的树林里有一颗枯树，常有一只啄木鸟飞来，停在约莫两人高的树干中间，用一双长嘴啄枯木，频率极快，枯木发出很响亮的声音，常抱了孩子远远站着看，觉得很有意思。

      翠鸟。娇小玲珑，羽色艳丽，常见于早稻抽穗时候，特别是阵雨前，门前的稻田里或是池塘边，常有三两只翠鸟略过水面，漂亮，灵巧，就像灵巧的小姑娘。

      燕子。每年春天，燕子飞回来了，钻进老屋客厅梁上的旧巢——那巢好大，结实，但勤劳的燕子夫妇依旧会衔草叼泥，营造安乐窝。过一段时间，小燕子出世了，通常四只，伸出小小的脑袋，叽叽喳喳，叫个不休。有时会爬上梯子，看可爱小燕子的模样，但燕子在家乡是绝对受保护动物，孩子们都懂，啥鸟都掏，就不敢动小燕子。只能在下面看着她父母亲叼着小青虫站在巢边上，小燕子张开嘴巴，拼命叫。再然后，看着小燕子慢慢学飞。再然后，她们大了，走了，来年春天再见。唯一一点不好的就是，客厅里长期有她们不讲卫生留下的痕迹，但俊俏如此，小小缺点，又有何妨？

      高练雀（音译），是智商情商较高的一种鸟——她的巢也高，通常筑在高大的梧桐树上，而且都是在最高的树杈上。——但如此防范，也阻挡不了顽皮的乡下孩子。小学二年级左右，村口梧桐树上的高练雀窝不知被哪个孩子掏了，弄得至少有一个月时间，村里的男孩子上学都提心吊胆。因为两只高练雀专挑短发男孩来啄，长发女孩子她会放过，真是奇怪。现在还能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两只高练雀尖声鸣叫——你可以感觉她们的愤怒，空中盘旋，然后猛的冲下来，专啄我们的头。说实话，这鸟的报复心和记忆力太强了，那段时间，做梦都怕她们。也不知道是哪个捣蛋鬼，掏了她们的窝，害得全村的孩子心胆俱丧。

      鹌鹑，灰不溜秋的，毫不起眼，常见于湖边沙滩的草丛。对鹌鹑，孩子们不感兴趣，但对于鹌鹑蛋却孜孜以求，常于沙滩草丛里发现她的窝，然后捡了鹌鹑蛋，扬长而去，至于鹌鹑，理她呢。

      斑鸠，叫起来“咕、咕、咕”，声音很特别，可就是难抓。家乡有个特别的风俗，孩子长到几岁以后，要举行一个专门的仪式，叫“开荤”。啥意思呢？就是经过这仪式后，你就可以吃荤菜了。“开荤菜”通常是两种：一种是鲤鱼，另一种就是斑鸠，也可算“山珍湖味”，我的“开荤”，吃的就是“斑鸠”。昨天听父亲说，家里现在斑鸠成灾，哪里都听到“咕、咕、咕”的叫声，前天新栽的一片油菜，一晚上给她们吃的一片叶子都没了——有点心痒痒，这么多斑鸠，抓几只来煲汤，该不会有人知道吧？毕竟，她们偷吃了我们家油菜，照理也该赔偿的。

      春日暖阳，微风和煦，早稻刚插下去不久，蝌蚪拖着长长的尾巴，在水里自在的游。这时候，对面山的树丛里，常有布谷鸟在叫，声音洪亮悦耳，极有节奏——“布谷~布谷”。百度称，布谷鸟即大杜鹃， 性孤独，常单独活动。繁殖期间常站在乔木顶枝上鸣叫不息。可我一辈子就只听过她在叫，到底布谷鸟长啥样，没亲眼见过，憾甚。

      花鸟虫鱼，自小多见，但能于花鸟虫鱼中体会自然的乐趣，人生的意味，却是近年才有的心境，或者，真的快老了？

      作此篇并名之为《故乡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