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上完课,回住所吃饭、小憇,拖着困意未散的身体走回上课之处,进门,转头向教室,“咦,他还没走(我问)”“嗯,他还在写(陈老师答)”。我走过去靠近他,纸一张,墨一盘,站直身体埋着头,手里拎一毛笔,一笔、一笔下去。“什么时候来的(我问)”“吃完饭就来了(高同学答)”,没转头看我。
我转身上楼,因此一事,被上午的课堂拉去思绪。十几平米的教室中央立一张大长桌,如“回”字形。七八个同学围桌而站,一人一纸一笔墨,各书己字。陈老师忙于指点教学,我抱臂在他们后方游转,乍一看,煞有其事,实一看,各怀鬼胎,我嘴是没说。这一个,墨落纸上,眼落窗上。下一个,墨落纸上,耳落音上,一扭头看另一个,口落话上。再一个,头不动,双眼东点下、西点下,心落四面八方上。”我也常开他们玩笑说,“有些人眼睛长在窗外大树上,有些人耳朵长在广场舞音乐上”。
人总爱被美好事物吸引,被眼下浮绿上的浅彩睡莲,点过水间的一只蜻蜓,上午的一个人。文静,不躁,眼若琉璃珠。也就十来岁的孩子(李同学),不恋外境,一笔、一笔下去。是什么?是“敬”,对书法之敬,这一敬断了外境,外境欲进,却如风吹光,如刀断水,了不可触。这一敬由心升起,透穿身体,透下笔尖,蘸一笔黑墨,透进白纸,透过我的睛,渗入我的心。我站在一旁给他牵纸,他敬字,我敬他。
老师,有个人的纸写反了,其他同学你一笑,我一笑,哈哈搞反啦,怎么就搞反了呢。过了小会儿,我也没注意,“老师,高某某生气了(一同学说)”,他曲肱枕着头,趴在桌上许久。等我再回头,他低头继续写,滴下了两滴泪,在白纸上黑字旁。临近下课,很多同学都写好离开,他最后写完,陈老师给他落了款,说写得不太理想,等过段时间重写一次。我没猜到他下午却回来继续写,他家离我们上课之处走路也得二十来分钟。但我猜到他回去的路上,忘记了行人,忘记了车,魂不守舍。回家吃饭,忘记了菜香,忘记了吃得快慢,只记得自己没有写好,心就是落不下来。不是为了完成任务,不是为了老师满意,不是为了他人赞许。只是这一事非要回来做好不可,否则对自己便无法交代。是什么?是痴,对书法之痴。
我想,这文章标题是用一“痴”字,还是一“敬”字,看来舍一不可,便填成“敬 痴”。又想,对一事是先痴后敬,还是先敬后痴,实也不可判断。就如我七岁一年级时,美术老师在黑板上画了个狼头,让全班照着画,下到座位看我的,说我画得好,从此对这一事便一发不可收拾。只是我如今亦是一普普通通之人,只愿日后二位能成其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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