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故乡是一个小山村,一条小河依村而行,到了村东就一分为二,一股继续东流,一股拐进了老高头的菜园子。
老高头是一个怪老头,一辈子没结婚,性格沉闷寡言,跟人也不大走动。但是他特别勤快,只要你看见他,他一定是在干活的路上,或者是干完活的路上。
老家那边地广人稀,有不少无主的荒地,老高头开垦出好大一片来,种各种瓜果和蔬菜。他种的东西长势都特别好,一个人根本吃不完。那时候各家吃菜基本都是自己园子里种,赶上缺的菜种才会去老高头地里摘,然后象征性留给老人家一毛钱。
你别看老高头一辈子没结婚,但是他对女人瞄都懒得瞄一眼,相反他倒是特别喜欢孩子,地里的沙果、西红柿、甜杆熟了,他总是摘下来一字排开,等馋嘴的孩子来吃,他一旁卷好了旱烟笑眯眯地看着,当然,要是没有孩子来吃他也不主动招呼,感觉他的话实在太金贵。
后来赶上闹运动,有一个大官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有时候还要把他借给别处批斗,借来借去大官的儿子就流落街头了。老百姓胆子小,不知道这个阶级路线怎么划分,所以对这个孩子就拿不准什么态度。
只有这个老高头站了出来,感觉他对这些运动啊阵线啊完全不敢兴趣,他把男孩领回了家,好吃好喝的养着。男孩子跟其他小孩也不怎么走动,只和老高头很亲,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学习干农活。
也不知道过了几年,那个大官平反了,落实政策去省城上班,没过多久来车把儿子接走了。从那以后干活的路上,干完活的路上,又是老高头形单影孤一个人。
再后来通了大客车,老高头总在傍晚的时候去站点那蹲着,脚前摆着应季的蔬菜瓜果,一蹲就是好几年,后来听大人们聊天才明白,他是在等那个男孩回来,可惜他一直没等到。
老高头后来变得又瘦又矮,跟壮年的时候判若两人。有一天安婶去他园子里拔点香菜,发现老高头已经睡死了。大队张罗操持后事,一掀开他身下的草席,大家才发现下面全是钱,一毛两毛五毛的零钱。几个干部商量一下,把这钱捐给了新建的小学,觉得这应该是最合老高头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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