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边雪》
暮春的雨敲打着青瓦,沈砚之搁下笔时,指腹还沾着松烟墨。他望着窗纸上洇开的水痕,忽闻院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是那位总爱趁他练字时翻墙进来的姑娘。
“沈先生,你看我带了什么?”
苏晚撑着油纸伞站在廊下,发梢沾着雨珠,怀里抱着个白瓷罐。她总是这样,像阵没规矩的风,刮进他这方清净的书院。
沈砚之放下狼毫,目光落在她被雨水打湿的衣袖上:“雨天路滑,怎又翻墙?”
“省得看门房老伯的脸色嘛。”苏晚笑嘻嘻地凑过来,献宝似的打开罐子,“新做的桃花酥,给你尝尝。”
清甜的香气漫开来,混着墨香,竟有种奇异的和谐。沈砚之看着她眼里的光,像盛着春日暖阳,心头微动。
他认识苏晚三年,从她还是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起。她是吏部尚书家的小女儿,活泼得不像话,偏生迷上了他这清冷书院里的墨香。
“先生近日在练什么字?”苏晚踮脚去看案上的宣纸,上面是半阙《雨霖铃》,字迹清隽,却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怅惘。
“不过是闲来无事。”沈砚之将纸收起,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发梢,温温的,带着雨水的凉。
苏晚却没察觉,只顾着追问:“先生是不是有心事?前几日我听父亲说,朝廷要调你去江南任知府呢。”
沈砚之动作一顿,抬眸看她。雨丝斜斜地织着,她的脸在雨雾里显得有些模糊,眼里却明明白白写着不舍。
“是有此议。”他低声道,“江南烟雨,应是好去处。”
“那有什么好。”苏晚小声嘟囔,眼圈微微发红,“江南没有桃花酥,也没有……”她没再说下去,只是低头抠着伞柄。
沈砚之沉默片刻,忽然拿起笔,在宣纸上写下两个字:待归。
笔力遒劲,带着不容错辨的笃定。
苏晚抬头,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那双眼平日里总是淡漠如秋水,此刻却漾着温柔的涟漪,像把春日的暖阳都揉了进去。
雨声淅沥,廊下寂静。她忽然笑起来,拿起一块桃花酥塞进他手里:“那你可要快点回来,桃花酥放久了会潮的。”
沈砚之握着那块酥饼,指尖传来微甜的暖意。他看着她转身跑向院墙,裙角扫过青苔,像只轻快的蝶。
“好。”他对着她的背影轻声应道,声音消散在雨里,却清晰地落在了心底。
案上的“待归”二字,在雨声里静静躺着,仿佛已等了一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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