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陀螺连载三

陀螺连载三

作者: 关嫡小孙 | 来源:发表于2025-08-19 21:50 被阅读0次

(五)

图书馆的铁门在暮色里泛着青黑,锈迹像干涸的血迹爬满雕花铁栏。刚姐从包里摸出串黄铜钥匙,最末那把的齿痕被磨得模糊,钥匙环上拴着枚褪色的燕子吊坠。“当年看管图书馆的老馆长,是我爷爷的战友。” 她指尖划过吊坠翅膀上的刻痕,“他临终前说,地下室的锁要用‘燕子血’才能打开。”

我突然想起录音笔里渗的血,慌忙摸出那支金属外壳的笔。缝隙里的暗红已经凝固,像道结痂的伤口。刚姐拔下钥匙环上的吊坠,底座里藏着根细针,她攥住我的手腕,针尖刺破皮肤的瞬间,血珠立刻被吊坠吸了进去。“这是用燕骨磨的针,” 她把沁血的吊坠按在铁锁上,“老馆长说,只有沾了王家血脉的血,才能唤醒锁芯里的机关。”

锁芯发出齿轮转动的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苏醒。推开铁门时,一股混合着霉味与消毒水的气息扑面而来,门轴的吱呀声惊起檐下几只燕子,它们盘旋着撞向夕阳,翅膀在暮色里划出暗红色的轨迹。

图书馆的穹顶漏了个大洞,碎玻璃在地面铺成闪烁的星图。刚姐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柱扫过布满蛛网的书架,某排书脊上整齐地贴着银色燕子贴纸。“这些是被标记过的书,” 她抽出其中一本 1987 年版的《县城水利志》,扉页里夹着张泛黄的借阅单,最后一行签名是我父亲的名字,日期正是他失踪前的第三天。

书页间掉出张手绘地图,墨迹被水洇过,却仍能看清护城河的轮廓被红笔圈了三道。地图背面写着串数字:0713。“这是小野哥哥的生日,” 刚姐的声音发颤,“他当年就是在七岁生日那天掉进护城河的。”

手电筒的光突然晃了晃,二楼传来木板断裂的脆响。我拽着刚姐躲到书架后,看见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正顺着楼梯扶手滑下来,袖口的燕子刺绣在暗处泛着银光。他手里拎着根铁链,链锁拖过地面的声响像条吐信的蛇。

“第七个祭品跑了,总得拿点东西回去交差。” 男人的声音裹着湿气,铁链突然砸向我们藏身的书架。我拉着刚姐往地下室入口冲,身后的书像瀑布般砸下来,其中本《殡葬礼仪大全》的封面上,用血画着只缺了翅膀的燕子。

地下室的门藏在 “地方志” 区域的尽头,伪装成块嵌在墙里的书架。刚姐按着手绘地图上的标记,依次抽出标有银燕贴纸的书,每抽一本,墙面就震动一下,直到第七本书被抽走,整面墙突然向内凹陷,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洞里飘出股浓烈的福尔马林味,和铁盒里的气味如出一辙。我打开录音笔,电流声里突然冒出段新的对话:“... 河图碎片在星象仪下面...”“... 那孩子的血能激活碎片...”“... 老东西把密码改了...” 最后那句让我心头一紧,低头看向刚姐手里的钥匙串,突然发现那枚燕子吊坠的翅膀上,刻着串极小的数字 ——0713。

(六)

地下室比想象中宽敞,穹顶挂着盏生锈的星象仪,黄铜制的星辰在手电筒光里投下蛛网般的影子。地面铺着青石板,每块都刻着不同的星宿名称,其中块标着 “尾宿” 的石板上,有滩未干的血迹,旁边散落着半截银质燕子徽章。

“这是我爷爷的徽章。” 刚姐捡起徽章,指腹抚过断裂的边缘,“他当年是水利工程队的监工,和你爸一起负责清淤项目。” 她突然按住我的肩膀,星象仪的投影正好落在我后颈的针孔上,青蓝色的血痕在星光里竟泛出荧光,“你看,这针孔的位置,正好对着尾宿的第七颗星。”

录音笔突然发出刺耳的尖鸣,我按下播放键,父亲的声音混在电流里钻出来:“... 铁盒子里的标本不能见光... 每只燕子的眼睛里都藏着坐标... 小野他哥的尸体根本没捞上来...” 最后几个字让刚姐浑身一颤,她突然抓起星象仪的调节杆,黄铜星辰缓缓转动,在地面拼出幅完整的星图,尾宿的位置正好对着块松动的青石板。

我用军靴撬开石板,下面埋着个嵌在水泥里的铁箱,箱盖的锁孔是燕子形状的。刚姐把沾过我血的吊坠插进去,锁芯转动时发出声类似鸟鸣的轻响。箱子里铺着块暗红色的绒布,上面放着半块龟甲,裂纹里嵌着些金色的碎屑,正是老者说的河图碎片。

碎片接触到我掌心的瞬间,突然迸出刺眼的光。我看见片汹涌的护城河,父亲正把个铁盒往淤泥里埋,他身后站着个戴墨镜的男人,西装袖口的燕子刺绣被雨水泡得发胀。“这东西得埋在三煞位,” 男人的声音和穿黑西装的男人一模一样,“等那孩子的忌日,血祭才能成。”

画面突然碎成星点,刚姐正用铁链勒住我的脖子。她的脸在星象仪的投影里忽明忽暗,嘴里念叨着:“我爷爷当年就是被你爸推下河的,他说要给第七个祭品腾位置。” 铁链越收越紧,我摸到她西装口袋里露出的半截针管,里面晃着青蓝色的液体,和我后颈渗出的血一模一样。

录音笔从兜里滑落,在地上滚了几圈,正好撞在星象仪的底座上。段新的录音突然响起,是小野的声音,带着哭腔:“刚姐,我哥的尸体里藏着另一半碎片... 他们把他的骨头磨成了针...” 铁链猛地松了下,刚姐的瞳孔在星光里缩成针尖大小,我趁机踹开她,却发现她后颈也有个同样的针孔。

“他们给我注射了这个,” 刚姐突然笑起来,青蓝色的血从她嘴角溢出,“说能让我看见我爷爷的魂魄。” 她指向星象仪投影的某个角落,那里有个模糊的影子正在淤泥里挣扎,“你看,他还在找那个铁盒。”

(七)

星象仪突然开始逆向转动,地面的星图变成团乱麻。刚姐的身体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一步步走向地下室中央的水池,那里的水泛着和护城河一样的灰绿色泡沫。我抓起河图碎片追过去,却发现她的皮肤正在剥落,露出下面层绣着燕子图案的布料。

“我根本不是人。” 刚姐的脸裂开道缝,里面露出张纸糊的面孔,“真正的刚姐在婚礼那天就被沉进护城河了,他们用我哥的皮做了这个傀儡。” 她突然扯断脖子上的项链,坠子摔碎在地上,滚出几粒牙齿,每颗上面都刻着个 “王” 字。

录音笔在这时自动播放起段婚礼现场的录音,宾客的喧闹声里,混着段压低的对话:“... 新娘的血能引来燕群...”“... 等她丈夫把碎片带回来...”“... 老东西的账该清了...” 我突然想起小野在电话里说的话,刚姐婚礼上那个穿黑西装的男人,袖口绣着燕子。

水池里的泡沫突然炸开,浮起具穿着婚纱的尸体,脖颈上缠着根红线,线的另一端系着半块玉佩 —— 和小野手里那半块正好能拼在一起。玉佩接触到河图碎片的瞬间,水池里的水开始倒流,露出池底刻着的燕群图案,每只燕子的嘴里都叼着根人骨。

“这是用清淤事故里死的工人骨头刻的。” 刚姐的声音从星象仪后面传来,她手里拿着把解剖刀,刀尖正对着星象仪的齿轮,“当年你爸为了隐瞒挖古墓的事,把知情的七个工人都推进了护城河。” 她突然划向齿轮,星象仪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包括我爷爷。”

地下室的地面开始震动,青石板缝隙里渗出青蓝色的液体。我看见父亲的脸在液体里浮现,他张开嘴,涌出的不是气泡,而是无数只微型燕子。“铁盒子里的账单记着他们的名字,” 父亲的声音从燕群里钻出来,“每张背面的燕子,是他们的魂魄所化。”

刚姐突然把解剖刀刺进自己的胸口,纸糊的皮肤下流出黑色的血。“小野他哥是第一个祭品,” 她的身体在星象仪的光里逐渐透明,“你爸当年想救他,结果被当成了第七个备选。” 她指向河图碎片,“另一半在淤泥堆下面,和我哥的骸骨埋在一起。”

(八)

我抱着河图碎片冲出图书馆时,燕群正像片黑云压在护城河上空。那个穿黑西装的男人站在淤泥堆旁,手里举着个生锈的铁钩,钩尖挂着块沾血的布料 —— 是小野衬衫上绣着燕子的衣角。

“终于肯出来了。” 男人转过身,墨镜滑到鼻尖,露出双没有瞳孔的眼睛,“你爸当年藏铁盒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天。” 他突然扯开西装,胸口的皮肤下有团东西在蠕动,隐约能看出是只燕子的形状,“我们都是燕群的容器,你后颈的针孔,就是容器的标记。”

录音笔在兜里发烫,我按下播放键,里面传出段我从未听过的录音,是父亲失踪前的最后一段话:“大山,当你听到这段录音时,我应该已经在淤泥里了。铁盒子里的七只燕子,对应着七个枉死的工人,他们的后代会变成黑西装,来找王家讨血债。你爷爷当年是工程队的会计,那些账单记录着他们侵吞古墓文物的证据...”

男人突然甩出铁链缠住我的脚踝,拖拽着往淤泥堆走去。我看见河图碎片在掌心发烫,上面的裂纹开始发光,与护城河里父亲的倒影连成道金线。淤泥堆突然裂开道缝,露出下面层层叠叠的骸骨,最上面那具的胸腔里,嵌着另一半河图碎片。

“祭品就该待在祭品该待的地方。” 男人的脸在燕群的阴影里扭曲成鸟嘴的形状,铁链突然勒进我的皮肉。我抓起地上的铁钩刺向他的胸口,黑血喷溅的瞬间,无数只燕子从他体内涌出,每只的眼睛里都映着张工人的脸。

燕群突然集体俯冲,扎进护城河的淤泥里。我趁机将两半河图碎片拼在一起,龟甲发出的金光在水面铺成座桥,父亲的身影沿着桥走来,手里捧着那个生锈的铁盒。“这些账单能证明他们的罪,” 他把铁盒塞进我怀里,“但解不开诅咒,除非...”

他的话被声巨响打断,淤泥堆中央升起块黑色的石碑,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最后一个是我的名字,旁边画着只展翅的燕子。石碑周围的燕群突然静止,翅膀拼成行血字:“以燕为引,以血为祭,方可换河清海晏。”

我突然明白父亲没说完的话。抓起铁钩划破掌心,鲜血滴在河图碎片上的瞬间,所有的燕子同时冲向石碑,撞碎成漫天血雾。黑西装男人的尸体在血雾里融化,露出副燕骨拼成的骨架,脖颈上挂着枚银质徽章 —— 和新兵连照片里那个戴墨镜男人的一模一样。

(九)

护城河的水在天亮时变得清澈,淤泥堆里露出具完整的骸骨,胸前别着半块银燕徽章。我把铁盒里的账单交给警方时,他们说这些证据足以起诉当年侵吞文物的团伙,但关于那些燕子和诅咒,没人愿意相信。

刚姐的婚礼照片登在县城日报的角落,穿黑西装的男人站在新人身后,袖口的燕子刺绣被处理成了空白。我把照片剪下来,和新兵连的合影贴在一起,发现两个男人的侧脸轮廓惊人地相似。

录音笔里最后段录音是在葬礼后自动播放的,是小野的声音,背景里有燕群飞过的鸣啾:“大山,我哥说当年是他自己跳进护城河的,他想阻止那些人挖古墓... 对了,你爸藏铁盒的地方,是我哥的坟。”

我去高中琴房看过,那块松动的木板下,埋着个崭新的铁盒,里面放着七枚银质燕子徽章,每枚背面都刻着个工人的名字。琴房的窗台上,不知何时落满了燕子的羽毛,在晨光里泛着青蓝色的光。

护城河边的柳树抽出新芽,那棵有三道疤的树下,我埋下了拼合完整的河图碎片。青石上的符文在泥土里渐渐隐去,只留下道浅浅的印记,像只展翅欲飞的燕子。

退伍证里的合照被我换了张,是我和小野在琴房的合影,他身后的窗户上,停着只燕子,嘴里叼着根红线,线的另一端,系着半张泛黄的账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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