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花

金色花

                              一.催归

        儿子接连拨视频通话给我，已经有三四日了。

        第一天，他说，妈妈！你明天回来呀？

        我听得心里咯噔一下。

        他听着歌，在床上跳来跳去，说，妈妈你看！

        妈妈，给我讲一个小蚂蚁的故事吧！

        要睡觉了，奶奶说，给妈妈再见吧，要睡觉啦。

        不要！我的视野里一阵变幻，一会儿是他的小秋裤，一会儿暗暗的，像是被盖到被子里似的。

        于是，奶奶拍着他睡，“我”被放在枕头旁。过了好一会儿，睡着了，这才悄悄地挂了电话。

        第二天，他给我拨来，说妈妈，妈妈！

        明明要上床睡觉了，他非要吵着要花生。奶奶给拿来一把，他抓着就往手机上放，妈妈，你吃花生吗？这有一颗，这还有一颗。你吃哪一个？

        我说，给妈妈讲个故事吧！妈妈想听故事！

        他爬到床头，抓来书：警车的故事！出租车的故事吧！一屁股坐在那里，煞有介事，念念有词。

        这晚他睡着，我们又悄悄挂了电话。

        第三天，他又打来，我却没能接到。再拨回去时，只见一个“被子球”：他把自己裹在被子里，露着脚丫，正发着小脾气。

        奶奶喊他：不是想妈妈了吗，快来跟妈妈说说话。

        不要！不要！他好大声，倔头倔脑的，坚决不肯从被子里出来。

        我小心翼翼地哄了他好一会儿，这才云开雾散，妈妈，妈妈！

        我说，那妈妈加加油，争取早点回家看你好不好？

        好！他回答得很响亮，我说了两遍，他就回答了两遍。

        第四天，我拨回电话，他从奶奶那里抢过来，对着地上照呀照，定要我看看他找出来的玩具赛车。我说这周回家，奶奶想接过来问问具体时间，他偏拿着不放，一溜烟跑掉了。

                          二.相见

        儿子见了我第一句话是，妈妈！我的家里有个赛车！然后指着路上的风景，妈妈！这里是树！这么多树！这里是别人的家！妈妈，很快就到家了！我家里有赛车！

        一进门，他就先把找到的珍爱赛车指给我看。于是，我“变”出了他老爸买的玩具皮卡车，这下子，他拉着我一起玩了两个小时。

        规定路线飞车，我的车总是自动拐弯。

        第一次儿子捡回来给我：妈妈，你的路线错啦。

        第二次儿子送回来给我：妈妈，你走错路线啦！

        第三次儿子拿车给我说：妈妈，你，他顿了顿，太调皮了！

        我……

        好不容易有一次做得好，儿子立刻鼓励：妈妈，你太棒啦！

        我有一瞬恍惚，到底谁是小人儿，谁是大人儿呐…

                            三.金色花

        其实什么也不想说，只是想记录和保存。我想我并不是一个做得好的妈妈。但儿子的心仍然暖暖地照着我。

        每个孩子都有金色心，那么爱妈妈。泰戈尔一定很懂孩子的心，不然怎么写出这《金色花》——

假如我变成了一朵金色花，为了好玩，

长在树的高枝上，

笑嘻嘻地在空中摇摆，

又在新生的叶子上跳舞，

妈妈，你会认识我吗？

你要是叫道:“孩子，你在哪里呀？”

我暗暗地在那里匿笑，

却一声儿不响。

我要悄悄地开放花瓣儿，

看着你工作。

当你沐浴后，

湿发披在两肩，

穿过金色花的林荫，

走到你做祷告的小庭院时，你会嗅到这花的香气，

却不知道这香气是从我身上来的。

当你吃过中饭，

坐在窗前读《罗摩衍那》，那棵树的阴影落在你的头发与膝上时，

我便要投我的小小的影子在你的书页上，

正投在你所读的地方。

但是你会猜得出这就是你的孩子的小影子吗？

当你黄昏时拿了灯到牛棚里去，

我便要突然地再落到地上来，

又成了你的孩子，

求你讲个故事给我听。

“你到哪里去了，你这坏孩子？”

“我不告诉你，妈妈。”

这就是你同我那时所要说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