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鳝

我小时候，夏天的夜晚就喜欢和村里的小男孩们一起到田间沟渠里捉泥鳅鳝鱼，那时候的鳝鱼大多是野生的，个头也肥大，两三条就可以炒一盘鳝鱼丝，味道鲜美得很。

偶尔捉到了一些很细小的鳝鱼大多扔回去，因为这些小鳝鱼真的不好杀，又细又滑，好不容易将肠子等东西处理干净后，炒着吃起来没什么肉，嚼在嘴里光是刺，一点都不好吃。

直到高考结束后，我去一个同学家，才知道这些细小的鳝鱼还可以做成盘鳝，这样一种非常美味的吃法。

那天我们几个同学一起去了国华家，他父母正好都不在家，就我们六七个人，再也不用读书写作业的我们决定自己做饭吃。

在我们老家，重男轻女的思想很严重，我家里做饭的基本都是母亲和妹妹她们做，我虽然是农村的，却从来没有进过厨房。

我记得那天几个人有说有笑，在厨房洗菜切菜炒菜，彼此嘲笑对方的刀工，虽然只有四样菜，却是我们记忆中吃过最开心的饭。一个女生炒了西红柿炒鸡蛋，一个男生做了黄瓜炒火腿肠和醋溜白菜，印象最深的就是国华做的这道盘鳝。

当时看到他家养了一大盆小鳝鱼，并且听到他说要给我们做盘鳝，有几个吃过或见过的都不相信他会做，而我这样一个土包子更是没有听说过何为盘鳝。

我们几个围着这盆鳝鱼，开始七嘴八舌地询问怎么做盘鳝，国华说：“这些鳝鱼都是半两左右的，已经放清水里养了好多天了，我妈妈好像还放入几滴植物油，让鳝鱼有足够的时间吐出体内垃圾，现在这些鳝鱼肚子里干净得很。”

原来他家养的这一大盆细小的鳝鱼，都是专门用来做盘鳝的。下锅前他将捞起的鳝鱼又用清水冲洗几遍，他说主要是洗掉鳝鱼身上的粘液。

打开火后，我们看到国华把事先准备好的锅盖拿在手中站在灶台边。锅烧热后放油，等油烧到冒青烟了，一手将鳝鱼倒进锅后，迅速盖上锅盖。

我们看到鳝鱼在锅中四处逃窜，有一条一溜烟沿着锅边滑到了灶台边，幸亏国华眼疾手快将锅盖盖得及时，不然就会一发不可收拾的，窜得满灶台都是鳝鱼，估计那时候锅中一条都不剩了。

不一会，锅内劈劈啪啪窜动的声音停止后，估计鳝鱼都不动了，国华拿开锅盖又将火调为中小火，他说火大一会儿鳝鱼就糊了，等翻炒到鳝鱼两面都黄了，它们盘成一圈一圈的时候再改大火。

当我们看到这些细小的鳝鱼被国华一点一点的炒熟，变成金黄色，慢慢的卷曲盘成了一个个小圆盘状，我们都觉得好神奇。国华依次放入生姜碎、大蒜碎、花椒、干红椒段炒出香味。

炒了约一分钟，又放入酱油和醋调色和增加香味，国华说醋其实也可以不用放，主要是起除腥作用，他担心自己没有炒好就加了一点。起锅前，他又撒上一些白芝麻和葱花，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盘鳝就出锅了。

桌上的几个人大多是第一次吃盘鳝，都不会吃，国华又手把手教我们怎么吃，他说：“这是有口诀的，牢牢夹住头，咬断脊梁骨，用力往下撕，抛去肠和头！”我们看到他用筷子轻轻夹住鳝鱼的头，用牙在鳝鱼头部上面一撕，筷子上就剩下头连同肚皮和内脏被一起拽出来！嘴里就剩下整条鳝鱼肉，又焦又嫩真是鲜香无比！

我们都是第一次吃，不是下嘴的地方不对，咬下一块肉，或者咬深了，筷子上就剩下一个鳝鱼头，后来我们干脆也不用筷子，直接上手，有的把一条鳝鱼啃的缺缺洼洼的，有的不小心吃了一节肠子觉得发苦，赶紧吐出来。

大家吃得不亦乐乎，几条下肚之后大多很会吃了。不一会，满满一大盘鳝鱼就被我们消灭了。

我有点惭愧，这顿饭我一点贡献都没有出，就抢着去洗碗，我问国华怎么这么会做菜，国华有点不好意思说：“今天也是我第一次做，我父母平时都很忙，一般谁回来早就谁做饭，我经常给父母哥姐打下手，看了这么多年，大多看会了，还没有实操过，今天是你们来，我才大胆做的，让你们做我的小白鼠了，真没有想到第一次居然做成功了！”

看他开心的笑容，我也很开心，也许是受这顿饭的影响，后来的我也很喜欢下厨房。有时回老家见到我在厨房忙来忙去做菜，老家的堂兄弟们喜欢嘲笑我，还跟我炫耀自己在家啥活都不用干。

我最多只是笑笑，因为做饭的乐趣是不会做饭的人无法理会的。每每尝试一个新菜做法时，我总会想起那年，几个少男少女在厨房手忙脚乱第一次做菜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