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的样子永远是温暖的，因为在春天里，藏着我对外公最软的回忆。
小时候回老家，总选在春天。回去，是为了做清明粿。在路上，春风吹拂，油菜花早开得泼泼洒洒，把田野染成一片金黄。天是淡蓝的，一片片白云像蓬松的鹅毛，慢悠悠地飘着。
推开门，“吱呀”一声脆响，小黑的叫声立刻撞了出来。外公骑着三轮车在前头，车把晃悠悠的；表哥表弟拎着箩筐跟在后头，你推我搡地打闹。笑声一路撒在田埂上，我们到了田野里。大家弯腰采清明草，我总爱顺手掐一大把五颜六色的野花，攥在手里在碧绿的田垄上疯跑。外公这时也卸了长辈的模样，像个顽童似的东奔西跑，从田间的小水沟里捞起一群黑乎乎的小蝌蚪，指尖沾着泥，笑着塞给我们。
等我们玩得满头大汗地回家，外公早把一盆盆清明粿端上了桌。热气裹着艾草的清香扑面而来，他拿起热乎乎的粿，直接往我们手里塞。他从不说什么，只在我们不注意时悄悄添上快乐——桌上的糕点，不知不觉就续了一盘又一盘。
后来，外公得了癌症，我们见他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又是一年春天，春风拂起，阳光暖融。在外婆和小阿姨的连哄带劝下，外公挪步到了公园。只记得那天的桃花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落了一地。湖中的水草偷偷蹿高了不少，小草绿得能掐出水来。
一排长椅上，外公静静坐着。阳光斜斜洒下来，把湖水照得波光粼粼，石头也泛着暖光。外公望着湖水，嘴角慢慢弯起，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极了田埂边被阳光晒软的小土坡。那笑容，倒真像回到了小时候，淡淡的，却透着满心的舒展。他身后，桃花、杏花缠缠绕绕地开着，花瓣在风里轻轻晃，伴着阳光，满是安宁。
现在，老家的桌上摆着这张照片。照片里，外公身后的花海铺得烂漫。我总想起，不知何时，外公还会在田野上奔跑，还会偷偷给我们准备糕点……
又是一年春风起，飘来清明粿的香甜。依稀中，那个笑着塞粿给我们的人，笑着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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