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子之丧亲也，哭不偯，礼无容，言不文，服美不安，闻乐不乐， 食旨不甘，此哀戚之情也。
《同生劫》第二章 失亲之痛
夜尽了，雨停了，天亮了，西子悠赶回西府，眼前是随风翻腾着的白色条带和挂在大门上的同色灯笼，子婧在他怀里昏迷着，还时不时颤抖着，他们俩浑身都湿透了。
“二公子，你回来了!”管家一脸哀伤和疲倦赶忙迎出门来，一眼看到西子悠怀中脸色苍白的子婧，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子婧，我们到家了。”西子悠仿佛失神一般，抱着小妹下马，刚跨过一只腿，便仰面摔倒在地。
“二公子!”马夫连忙上前去扶西子悠，却见他摇摇头，自己挣扎着起来，抱着小妹进了家门。
所有的家人和奴仆都穿上了白衣，分列两边，队伍的尽头，他的大哥回过头与他对视，两双一模一样的深蓝色眸子，一者无感呆滞，另一者先是惊讶，后来充满埋怨，怒气冲冲朝着对方走来。
西子悠没赶上父亲的最后时刻，再回来时，小妹也已不省人事。
“子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西子泰狠狠推了一把西子悠，子悠一个踉跄抱着子婧摔坐在地上。他无话可说，心里只想着去看父亲最后一面。
“西子悠!我问你话呢!你究竟去干什么了？小妹这是怎么了？”
西子泰忍住手上的动作，从子悠怀中抢过子婧，摸向她的脉搏。
“她中毒了？”西子泰大吃一惊。
“是和父亲中的，一样的毒。”西子悠别过脸去说道。
“子悠!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这种时候，为什么小妹也会中了毒？究竟发生了什么？”
西子泰宣泄着火气，质问西子悠。西子悠却跪着，完全不理大发雷霆的大哥，朝向父亲的棺木，抬起腿，一步一步跪着过去。
“你不说是吗？”西子泰站得笔直，言语冷漠。
“是我的错，我会偿还。”
“我也不问你如何做到你所谓的偿还了，父亲中毒之前也是与你在一起，之后，我没记错的话，你也口口声声说会救他的命。”
西子悠感觉天落霹雳再次击中了他，于是停了下来，两人背对着，一个站着，一个跪着。
“丧葬之后，请你搬离西府，现在这里由我做主。”西子泰好像在他回来之前就已经做了决定，西子悠没想过，他和自己同生的大哥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那就一切听大哥的安排了，但子婧我会照顾，带着她去找解药。”
“如果小妹有个三长两短，”西子泰微微侧头用余光看向跪着的西子悠，放了狠话，“我不会放过你的。”
“不知京城这是什么鬼天气，昨晚刚下了大雨，如今便开始飘雪了。”
“可能是感怀宰相的在天之灵吧。”有个大婶说着，看向右侧一片安静肃穆的西府。
大雪纷飞，落在西子悠的青丝上，他觉得自己突然间就老了，比父亲还老，那是父亲没达到的年龄。
那架被剑气划断琴弦的古琴躺在他的怀里，落满了雪，但终究没有盖住那断了的弦。
“子悠。”龙袍在他眼前出现，他连忙将古琴放在一旁，跪着行礼。
“免礼吧。”皇上伸手扶住他，随后也随和地坐在雪地之上。
“皇上，天冷地寒，您还是起身，我命他们为您取个椅子。”
听着西子悠六神无主般的寒暄，皇上轻拍他的肩头说：“子悠，你忘了，这才刚刚过了立秋啊。”
“刚过立秋……便下雪了吗？”子悠仰面望着乌云压顶，从天上飘落片片鹅毛大雪。
皇上点点头，视线穿过眼前的珠帘也望向天空，与他做了相同的动作。
“这大概是老天为了西爱卿的逝去，而感悲伤吧。”
一时无语，西子悠从回来到现在，一滴泪未落，也听过那么多人说了相同的话都觉无感，只有皇上这一句，他红了眼眶，仰着头拼命让泪水不溢出眼眶。
“哭吧，朕在呢，天塌不下来。”
模糊的双眼，难抑的泪水，雪花片片落在他的面颊上，化作水滴与泪水混杂着，流下脸庞。从灵棚右侧而来蹙着眉头的太子遥看到此景，停下了脚步，不上前叨扰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西子悠仰天长啸着，他明明在昨夜时，手中端了解药，也马上就要抓住与此事相关的，他唯一能找到的一个人，却又在昨夜，失去了所有，包括自己最亲的父亲。
“西贺的死，朕也有错。”
“皇上是我西家的恩人，切莫说这样的话语，”西子悠擦了擦眼泪，合上双眼，摇摇头，继续说道，“都怪我，是我太无能，不能救得父亲，还连累了子婧。”
“我刚刚看过子婧了，她的状况没有你想得那么糟。”太子遥脸上带着轻松的表情，从灵棚旁走出。
“太子殿下……”
“免礼啦，”太子遥用折扇支起西子悠前倾的身子，朝向皇上说，“父皇我看过了，是一样的毒。”
“是什么人，如此心狠手辣，残害我朝中忠良？”
皇上攥着拳头，有些生气，西子悠揉揉自己生疼的太阳穴，突然感觉喉中涌上一口鲜血，随即喷了出去。
“子悠！”太子遥连忙扶住吐血的西子悠，看到他嘴角流下了黑色的血迹。西子悠颤抖着抓紧身上的白衣，伸出手指，沾了雪地上的黑血，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她骗了我。”莫名的，西子悠舒缓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靠在太子遥身边。
“子悠，你说的她是？”一向温和的太子遥此时也蹙起两道剑眉。
“庭花阁会弹奏《九重叹》的那个女子，苏绾，”西子悠深蓝色的眼眸旁充满了血丝，“她和故事里的那个女子不一样，她就是想要了我的命。”
太子遥回头和皇上交换了眼神，皇上当机立断，命太子遥与西子悠共查此事。
“遥儿，朕觉得子悠应该是查出了一些事情，但他近日受到的打击太多，如今自己也中了毒，你一定要陪在他身边帮他解决这些事情。”将西子悠送回房间的皇上父子两个站在屋门外商量着。
“父皇放心，更何况，子婧也被卷入其中，我更要出上一份力了。”太子遥一副认真真挚的表情。
皇上嫌弃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摆摆手表示无奈。
“你呀……多加小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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