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夂旧里。
图片自创,夂旧里。
曾经以为大抵心安即是家,后来才明白家才是心安。
广州的冬天,众所周知的暖和。12月的时候,太阳依旧暖得要烧起来。看到满地的阳光,便走不动路,在草地上坐着,暖融融的要化掉整个人。然后长久的好晴天,推开门,便是阳光,整个人都雀跃起来。
闲来无事,靠在藤蔓缠绕的木椅上,看着落在身上的阳光,穿过记忆回到很久之前的时光。
那是在老家的时候,一个江边的小城,四季分明,冬日里的阳光着实珍贵。冬天的中午,也是暖和的,在没有风的墙角,窝在椅子里,盖着薄毯,能从阳光正暖待到阳光没有了温度。那时候的自己正是年轻稚嫩,听着周边的声音,看着家人坐在身边,感受着阳光,心便是充盈的饱满饱满。只是沉默的待着或者偶尔说几句话,一个下午的时光便打发了,在如今看来也是格外遥不可及。
有的时候,趴在板凳上写作业,有的时候和家人聊聊学校的事,有的时候听他们说家长,有的时候只是听着磕瓜子的声音不停,有的时候会玩玩扑克,噢,或许那个时候已经开始玩手机了,但想来应该不甚频繁,一家人在一起,才能那般岁月正好。
门前一棵格外有质感的树,质感这个词或许不该用在树身上,但现在想来确实只有质感,格调,古朴这类词才能形得它的姿态,那麽笔直的站在那里,笔直的树干,光秃的树枝,站着便是一道风景。后来,我说,这棵树帮我留着,我想每年回家都能看到它。
很小的时候,老家门口有几棵桃树,家里孩子一人霸占一棵,成为自己的属物,看着桃树长大,看着接连的结了果实,骄傲的说自己的桃树最好,“我的桃树最先结果”“我的桃子清脆好吃”“我的桃树寿命最长”。小时候上得了树爬得了墙下得去水,当真调皮,夏天的时候,爬上树坐在正合适的树杈,摸摸这个桃子,看看那个,惹得一身桃毛痒乎乎的不行,大声笑着闹着的摘桃吃桃。
最先结果的桃树,桃子最多也是最容易软的,后来,它也是最先将死,被伐倒。清脆好吃的那棵桃树,果实不多倒确实口感很好,随后几年,它也步上前者的后尘。最后只剩下一棵桃树,年龄长大,再没有人争着骄傲的说这是我的桃树,后来的后来,最后的桃树也无例外的死去。
穿透整个童年甚至少年的桃树从此再也不见,偶尔它们会出现在梦里,那绿色的树叶,那或青或红的果实,那日渐干枯的枝桠,那坐在树上晃荡着双腿的少女,咧嘴傻笑的模样。
十几岁的年纪最是张狂,所谓的叛逆期着实叛逆。火爆的脾气,倔强的性格,出言不逊,争锋相对,那或许是最有棱有角的时候。家人无限的包容再包容,说来是溺爱也不为过,真的要对家人说声对不起,还有一声谢谢。想来那几年,果然太放肆。
想到那些刻意请假的日子,一个人躺在河滩的草地上,睡在午后的阳光里,看着波光粼粼。那个河滩,一个人躺着幻想过无数的未来,现在,已经想不起来当初曾想过什麽,只记得一个初长成的少女无事便躺在河滩的草地上,或许有过很多未来的幻想,也或许有青春期少女的小心思,也或许有那些纯真的小少年。
后来草色青青的河滩也成为了过去,再也没有回去过。
放学回家经过一个有坡度的路,一个坡度的转弯,一抬眼就看见家旁边的地方有一棵漂亮的树,那或许是梧桐吧,只是不知道是什麽品种。秋天的时候,各色的树叶交杂,青黄的,黄的,橙黄的,红的,映衬着那一片天空都格外的蓝。站在树下,看见树叶轻飘飘的打着旋儿的落下,落在头发上,身上,鞋上,听风吹树叶哧哧的响。
那个时候,就会对着妈妈念叨:那棵树真漂亮,那是什麽树。后来的后来,只有回家才能看到那棵漂亮的树,只是再也看不到它在秋天的模样。
秋天的时候,看到楼上铺着的被子晒在阳光里。乐呵呵的躺进被子,面向天空。或深或浅的蓝,漂亮得紧,那时候,忽然想到高远这个词,觉得秋天的天空确是高远。一个人对着天空发呆,也不知道是否想到什麽。妈妈会笑着让我从被子里起来,要趁着太阳还没落,把藏着满满阳光的被子收回家。
还有一次午睡醒来已经傍晚,睡得天昏地暗,以为是到了第二天早上,要去上课,急匆匆的穿衣刷牙,妈妈坐在门口的椅子上默默笑着看着我不说话,等我刷牙着慢慢清醒的时候,看着天色,才回神不过是傍晚而已。后来每每说到这件事,都会想起妈妈看着我不说话,而我急匆匆傻傻洗漱的模样。这情形倒是让家人好一番嬉笑。
后来离家,偶尔还是会睡得不知早晚,却只有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回想时间,身边再也没有一个人笑着不说话的模样。
想起这些岁月,每天早上妈妈张罗着给孩子做早餐,这个要吃面条,那个要吃粥,还有要吃炒饭,亏得妈妈格外温柔有耐心,真的一个个的做一份。后来,孩子长大,一个接一个的离家,再也用不着起早张罗,而我们,也越来越少的吃到有家的味道的早饭,那个包容着我们挑剔任性的早饭。在外的时候,吃过大大小小各种规格的正餐,却格外想念那喷香的蛋炒饭,那软软的白粥,那色泽俱全的面条以及各色的吃食。偶尔回家的时候,看着家人炒菜做饭,蹲在一旁看他们洗碗刷锅,絮絮叨叨的说着话,那时候就安心下来,不慌不燥。
后来呢?后来又到了什麽时候?
越来越长大,爸爸陪我辗转在几个学校间,那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离家。那会节假日回家,也总是在灯火通明的晚上才赶到家。遥遥看到那灯光,就知道到家了。最匆忙的学生生涯,回家次数自然是屈指可数。匆忙的三年晃过,对于家的记忆甚少。
只是当同学问我家在哪里的时候,我会细想下说:一路向西,西南的方向。
十二年学生生涯落幕,大学的开始,也注定从此将会离家越来越远,回家越来越少。
不怪那一句:从此故乡只有冬夏,再无春秋。或许对我来说,从此故乡只有寒冬,再无春夏秋。
大学离家千里,当初固执的填报了远方。纵然事后家人万般劝说另外安排学校,只要我肯回去。一个人只身来到广粤,几年里,倒是也越来越习惯这边的气候,一个人在大学里走遍了整个南方,或远或近。只是一个人的时候,偶尔还是会想到门前那棵质感的树,屋旁那棵漂亮的树,想到冬天里窝在墙角,想到夏天蝉鸣,想到秋日高远的天空,想到咧嘴傻笑的小女孩。
一个接一个的离家,最后只剩下父母。记忆中父母年轻的模样已经越来越模糊,模糊到已经不记得。岁月在他们的身上留下了痕迹。我们开始很难团聚,甚至过年的时候,都凑不齐一家人。我们彼此迁就着时间,争取能有团圆的时候,却越来越难。或许早该知道,从最小的孩子离家开始,就再难有全家在一起的日子。或许未来我们会离家越来越远,或许我们会各自为家,但心里依然会藏着这个家,它是最初的完整的无法僭越的。
天南地北,各在一方。只剩下父母还在原地。
我曾做过一个梦:寒冷的冬天,屋外大雪纷飞,西北风呼呼的肆虐,我们一家人,一个不少的,在灯火暖黄的小厨房,围着一个小桌,热气腾腾的饭菜,嘻嘻哈哈的吃着,雾气缭绕,看不清切面容。
醒来后记不清这是梦还是曾经。在以后的日子里却不止一次的想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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