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一、
从读书开始,就会有一个小红本本跟着你,那上面会写学期完结后你的成绩以及几位老师的各种总结,为了保证不虚假,我特意翻箱倒柜地找了下那些小本本,因为我有个不太好的习惯:总喜欢留着些旧东西。
毕竟存多了,哪天当废品卖了也能换几顿拼好饭。
可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大概是我已经把它们卖了换烟抽了。
这是自嘲,非可怜。
这么说吧:
那小红本本里,小学给的最多的评价是老实,想象力丰富;初中依旧如此;高中就变了,想象力丰富排在了老实前头。大学可能是人太“帅”了,只想着应付女同学,不记得有没有这个玩意了,反正也不用给家长看。
其实老师都写错了,我不是老实人。
真的。
老实只是我装的罢了,因为那样就不会被老师盯着。他们也就不会看到我小小身影后的恶趣味,如把青蛙放那不太喜欢的人的饭盒里,如戴着红领巾却把捡到的五块钱跟同学一起买了干脆面,如早早的就知道喜欢别人了。
我也不是想象力丰富的人,而是想象力太丰富了,丰富到带着其他小孩进竹林里找外星人,好让自己也有所谓的特异功能;丰富到把秋天落地上的蝴蝶放冰箱里,盼着它冬眠后,等春天醒来,自己从冰箱里轻盈的飞走;丰富到用自己制作的望远镜想找颗星星,把自己的名字给它......
可,
外星人没找到,只撞见了几座野坟,吓得笑着四散而去。
冰箱里的蝴蝶也没有等到春天,还挨了一顿训斥。
星星就更不用说了,满天的星星,也不知道哪颗是没名字的......
只是老实这二个字却跟我许久,而没人会再说这孩子想象力丰富了。
因为那孩子也不是小孩了。
其实说老实也没啥不好的,毕竟它也有憨厚、实在、听话或者是看着就没啥威胁的意思。
可,
也不知道哪天这个词味道就变了。
老实开始跟接盘侠、好欺负、傻叉等等一类不太友好的词汇挂钩了。
我有点反感这个词了。
二、
在湖南待的那段日子,几个人出去吃饭,饭店要是没麻将桌,都算不上正经饭店。当地人吃完总爱摸两把,我起初只在旁边看,不想上桌。麻将这东西规矩太多,还分地域,不同地方的打法算法都不一样,我学不会那些复杂的算法。
可架不住总缺人,他们三番五次喊我。
奈何我是手气型选手,想什么就来什么,胡什么就摸什么,就算是把要胡的牌打出去了,身后看牌的人直骂我打的真臭,可转一圈,又能摸回来,哪怕是独一张的那种,于是打了几次,他们不敢再叫我,被打得没脾气了。
也有不信邪的兄弟,觉得我是什么新手保护期,只是叫了几次后便不敢再讨教了。
于是乎我便总在空闲的时候出去钓钓鱼,只是不如打麻将般好运气,总是坐一天还空军,只得寂寥的坐一天,却清净。
嗯,一个人安静地想着另外两三人和一些事。
只是不知道有些人却在想着如何打败我。
“能不能出快点吗?”
“你摸了没有哦?”
“你快点啊,好慢啊,这么久怎么才摸了两圈......”
叨叨不停的被我叫做催促者,因为他总不停地催你,各种无意义的话让我脑门疼。
“幺鸡,哎呀,真来了,凑一对了。”
“小宝贝啊,下圈在来个万字哈。”
“哎呀,真来了,我的宝贝哦,我听牌了......”
这位被我叫做喊魂人,他总不停地喊,喊得还肉麻,可似乎每张他喊的牌都在回应他,感觉下圈他就要胡了,心理压力很大。
“不要急,我看看出那张,这张不行,这张也不行,哎呀,要不这张吧,等等,要不......”。
这位翻来覆去,然后慢慢悠悠出了张好要后悔半天的,是拖延症患者。他那墨迹让我急得想掀翻了桌子。
于是
那天我败了,败得彻彻底底,自此,我出道即颠峰的牌场不败神话破灭。服了,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一直到拖延症患者跟我学着钓鱼,才坦白:我被他们合伙搞了一次。
他们称呼这为搞刚出新手村的强者,让他们知道社会的毒打是什么心态战术。
我说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长长的狗屁战术名称听着就气人。
可我却说他演得真像,他只是推了下眼镜,笑了笑说怕配合不到位,而且内心里也很抗拒。
我说那你也没有必要勉强自己非去不可。
他没接我的话。
却要掏钱给我,说还给我。
我被他整乐了,看着那卷了许多褶皱的钱,说本来就是你们赢的。
拉扯半天,见我不要,非拉着我要去下馆子把这钱吃了。
盛情难却,那就吃吧。
被打败后,再没人找我打过麻将。
反倒是拖延症没事就跟我去钓鱼。
算了,还是把本名还给人家吧,他叫李贺。
我起初还调侃,这名字听着像“诗鬼”李贺。他只淡淡说,母亲姓贺,便取了这个名。
他虽叫李贺,却和那位浪漫主义诗人沾不上边,甚至有点呆——这么形容或许不妥,但实在想不出更贴切的词,大概就像猴哥喊八戒“呆子”那般亲近。
兴许是我一个人钓鱼寂寞了,有个伴倒也不错。
在钓鱼的这个事情上,我本来还想显摆一下,跟他说天气、水温、早晚口的知识。哪知道却被他羞辱了许多次。
难道真有所谓的新手保护期???
我尝试了下那个所谓的什么打败新手心态战术,各种垃圾话题的喷,他却是个合格的倾听者。我便让他说说自己乐呵的事情,可除了工作,他好像没有什么别的话题。
我空军的时候依旧比较多,倒是磨磨唧唧的他时不时有鱼。
还不如一个人安安静静地。
不是烦他,是胜负欲发作了。
不过他也有主动的时候。
有天他问我写过情信吗?
说这个话题,我就来了“兴趣”,于是吹嘘起自己初中那会就写了,还把人家小姑娘迷得神魂颠倒,早早地爱上了我。其实是被早早发现,然后在被双打了一顿后就结束了。
可他却信了我的鬼话。
说能不能写一封给他看看。
大约是吹上了头,我居然也没问他原因,只是挥了挥手轻描淡写地说,过两天,就这么应承下来了。
可晚上跟人联机打了几把红警,就把这事给忘了,一直到他问我写了吗,我才想起这事,我说写了,在宿舍。
他说晚上能给他吗?
我心虚地说要不你网上看看,明天我把东西给他,他好结合一下。他却说看了不少,都不像真的。
我问他为啥会觉得我写就会很真,他说我说话有调调,感情也丰富。
心理暗骂我丰富你大爷。
我问他听谁说的。
他说都知道,不是有好些人给我介绍对象,有警察,护士、记者和银行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明明都是我服务的业务对象啊,这造谣造的,我居然很受用。只得跟他说只是别人介绍而已,只是吃了几顿饭而已。确实是吃了几顿饭而已,有些是自愿的,有些是被介绍人逼的,有些还是被逼的,就比如那个叫庄微微的。
乱七八糟地跟他说了一堆,可听着就是自己在吹嘘自己的。
而他又信了。
没办法了,我说能不能跟我说说那个女孩,比如感觉一类的,我回去改改之前写的。
我这废话,他也听进去了。
他扭扭捏捏地跟我说,就是网上认识的一个女孩,断断续续地聊了几个月。基本上都是他开口了,对方肯定会回复那种,他现在上班都不得劲,每天总想跟她说两句话。
再问也没问出多少东西来。
听着就是个单纯到有点魔怔的小处男。
其实李贺才是老实人,不是说的那种,你们称呼为傻也行。
有许多例子,我还跟猫说可以把这块补上,只是在脑子里过了几遍,还是算了,苦情多了,不免让人觉得可怜,我想他从来都不需要那些。
为了他好,也可能是我实在是不想写情信的借口。我跟他说我也曾经幻想过网络上的爱情,甚至那女孩还来看我了,可见了才知道死心的感觉,因为我不是对方想象的那种白马王子,所以我被凄惨地抛弃了,为此我还抑郁了很长一段时间,我还告诉他,因为当他兄弟我才跟他说这些,幻想是幻想,现实是现实。
其实实际情况是,那女孩不是来找我的,只是她找的人被她的容颜震惊到了,我成了她的第二选择,当她提出去宾馆的时候,我果断地拒绝了,真不是什么人关了灯都一样的,也不是什么人都三条腿。她说自己没钱回去了,能不能借她三百路费,我答应了,反正是一个企鹅群的,她也信誓旦旦地说回去就还,只是我转身就成了她黑名单里的一员,这才是我抑郁的原因。
唯独这段他没信。
他觉得我很帅,不可能会被那个女孩子拒绝,除非那人瞎了。
我本来还想说其实打个电话就行了,却没说,大概觉得写信这事挺浪漫,万一能帮他留住那份不掺杂质的喜欢。
写吧。
不是因为他夸我帅,是答应了别人。
于是乎,我用一个曾经的美术生眼光,特意去买了本个人感觉很有情调的信纸,又用淡淡茉莉香水调了点墨汁,写了一封情信。
学着一个人,心里想着一个人,却是帮另一个人写一封给第三个人的情信。
只记得开头没写“亲爱的”,也没说“我喜欢你”,反而先扯了段江边的钓鱼。我说,那天蹲了一天也没钓着鱼,却看着水面漂着片落叶,被风吹得打旋,像极了每次想见她时,独孤却心里慌乱的样子。
我还写,我这人慢,调漂要半小时,鱼饵要琢磨半天,连走路都比别人慢半拍,可唯独想起她时,心里的念头跑得比谁都快,快到刚下线就开始想,想着下次见她该说些什么,满脑子都是嘀嘀声。
没写那些花里胡哨的情话,只说自己嘴笨,不会说好听的,可答应的事一定做到,就像钓鱼时守着一个窝子,认定了就不会轻易挪地方,就算没收获,就那么静静地想一天也觉得幸福。
最后也没写“等你回信”,只写:下次我带你去江边钓鱼吧,那里很静,能听见风穿过芦苇的声音。不走的话,夜里躺在散着草香的土地上还能看见很多星星——我以前总想找个叫自己名字的星星,现在觉得,要是能和你一起看漫天的星星,不用起名也挺好, 因为漫天星辰,都像你......
我当时写完还觉得太朴实,怕李贺嫌不够浪漫,只是没想到他最后看了眼就抄得一字不落。他的字确实刚劲好看,我写的玩意似乎有点配不上那么俊美的字。
可那封信还是被邮寄到了一个叫桃花源的地方,收件的人叫青芸。
信邮寄出去了,他还有点忐忑,时不时的来问我,会不会没有结果一类的话。
我吹嘘着自己的“实力”,实际是心里也没有了底。
后来过了大概一周的时间,李贺突然找我,手里捏着个信封,脸憋得通红,不知道是害臊还是紧张。他只是让我看了眼信封,我还在想着自己写的信会有什么样的回复内容时候,他却喘着气跑了。
自此,这家伙再没跟我安心地钓过几次鱼。
人犯傻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笑,那笑我听得牙疼,一直到后来,我把满嘴会疼的牙全拔了,才稍微好点,真拔了,整整七颗。
在后来,李贺这货跑去了桃花源,没人拦着。
再在后来,我拿着大红的请帖也去桃花源。
我一般形容一个地方美,总爱说这地方适合养老。
桃花源确实是个适合养老的地方。
一片连一片的田,望不到头,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家挨着,不像苏北老宅那样都是七八户挤在一起,紧紧的。
独栋的房子,也没有苏北老宅那样的院子。
可坐在里面就能闻到厨房里的柴、田里的稻香,就能听见屋前树上的鸟鸣。
那个叫青芸的姑娘我也见到了,不算漂亮的女孩,可是很耐看。她还亲自下厨煮了糖水,混着糯米、鸡蛋、枣子、桂圆、还有我叫不上名字的东西,喝起来有点米酒的味道,很淡,很甜,也有点上头。还有槟榔和芙蓉王放在糖水旁,听说这算是接待贵客的标准了。
青芸也不太爱说话,却说李贺经常提起我,我说自己有啥好提起的。
她却只是笑。
我本来还想多嘴问问她看上李贺那一点了,只是看着那笑里满是温柔和真......
我最终没去成他们的婚礼。
不是故意扫兴,是刚好赶上其他的事情,他们也没有埋怨的意思,只是李贺说:青芸说,欠你一杯真酒水,下次来补。
我笑着回他:一定。
却知道大概率是没机会了。
因为我总是不经意间就把一些人给忘了。
不过他们回家的画面我大概是能想象到:新郎穿着不太合身的西装,头发却梳得整齐,新娘站在他身边,穿着大红的新衣,手里捧着一束好看的野花,在众人的祝福哄闹中,他们笑得眉毛弯成了月牙......
而那背景必定是我来时和回去的路上见过的满是金黄的田,还有远处飘着的,散不去的炊烟......
三、
说来有些意思,那断断续续的“情信”其实是昨晚才写的,因为最初的内容我已经记不得了。
“老实”这个词,还是偶尔会听到,不反感,也不抗拒。
词语本身没有对错,错的是赋予它恶意的人。
也或许不是老实人变少了,而是大家都学会了在复杂的世界里保护自己,把那份老实藏在了心里,只留给值得的人,如那些真心爱而走到一起的人。
现在的我,也不再需要装老实躲着谁,也不再纠结别人怎么看,反而觉得“憨厚实在”没什么不好。就像李贺,凭着一份纯粹的喜欢追到了爱情;就像青芸,用一碗糖水招待客人的真诚。
这是篇脱题的文字,是真不想写那些对比了,甚至又让猫背书。
却不惭愧!
因为,
我,
也愿意留给生活的一份底色,不虚伪,不张扬,不那么痛苦,像李贺守着青芸和他们的孩子,守着二老,守着祖祖辈辈的田。
像星星守着夜空。
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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