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石碾子

不知怎么啦，最近冰天雪地的几个夜晚里，屡屡梦见村口曾经的那盘石碾子。

乡村里的石碾子所在地，大多也是一旮旯最富乡情，最具乡音的地界，农村人家离不开的场所。

石碾子是几十年前的农村人还在使用的，以人力或驴子把高粱、谷子、稻子等谷物脱壳或把米碾碎成碴子或面粉的石制工具，很原始，但颇有用途，使用频繁时还得排队，仿佛现今医院里的诸多检查。石碾子基本属公用。供私家使用的有没？有，只外观大小样式与公用的大不一样（见文末附图）。这么说吧，电气化时代之前，中国农村此物很常见，现在呢依然保留一些，也偶然用一下，但主要是念旧，体验一下曾经的感觉，有点儿文物的性质了。

说来也热闹，笔者还是一介愣头青时，所在的生产队里生产队队长天天早上给社员（人民公社）派活的黑板就在石碾子附近，在黑板上排罢活计后，队长便一屁股坐在石碾子上，因还有需要口头叮嘱的事情呀。此外石碾子旁边还有一眼水井和一块稍微空旷点的公用闲地儿。不用问，村人涉足此地最多。记得几十年前村里年年闹热闹，像耍武术敲锣鼓踩高跷吹喇叭（唢呐）什么的，经此地时都会停下来，拉开架势正式表演一番。不为什么，手脚施展得来，得劲。观众多且有站立的地方，招来的掌声和吆喝声也多。

石碾子旁是一件闲屋，实际是供使用碾子者箩面筛谷子什么的来用。石碾子闲时孩子们爱据此扎堆，像夜晚的捉迷藏。

至此，让后人很“困惑”的问题来了：那石碾子落脚于此，最初的投入系公摊吗？笔者就此问题问过些白发飘飘的老者，回答是：公摊当然可能，但据祖辈上说，此物系本村某某某知祖上谁谁谁单个儿出钱给置办的。信不信？信，因关于跟前那口水井也有相似的说道：从挖井到囤井，再到置办取水的辘轳和用石板铺平井台，那是谁家先人行好事的结果，纯系主动。图嘛？不图嘛，就图村人的一个好字，一个竖起的大拇指，一个好名声。

碾子由碾台，碾盘、碾滚子和碾架等组成。碾盘中心设竖轴，连碾架，架中装碾滚子，多以人推或畜拉，碾盘和碾滚上分别由石匠凿刻着很有规则的纹理和浅石槽，功能是增加碾制粮食时的摩擦力。其中的一点麻烦在于，就像男人石头半月就得理一次发一样，纹理也好，石槽也罢，一年半载里皆需再凿一番。谁来付石匠的工钱呢？也是热心人。多数时候大家伙儿连到底是谁都不晓得。与此类似，辘轳上的绳索之及时更换，也是好心人热心公益的的结果。有时取水时一不小心水桶给掉到井里，咋办？没关系，叫张家胡同里的拐子老张帮助打捞就是了。干此活计技术也谈不上，主要就是费时间，人蹲在井口靠感觉，有人来打水就得让开。捞出水桶，你愿请此老光棍儿吃顿饭即可；不请也没啥，多点点头就是。

还没完呢。记得幼时孩子多，男娃儿相互追逐打闹玩个开心那是最常见的乡村风光，地点呢，石碾子旁水井边最多。这时李家院里的老寡妇来使用石碾子碾些绿豆粉，活计不咋麻烦所用时间也长不了，一锅子水烟的工夫即可。于是便不使驴子了，饲养场也不在跟前，太麻烦哪。怎么办？向小朋友们呼一声帮帮忙即可，那些平素爱犟嘴的男小家伙们会蹦跳着过来推石碾子，一圈又一圈，速度快，还没有牲畜的不卫生。等小家伙们累了，活计即告完成。此等琐事，笔者小事也没少做。次日到了学校，老师叫写作文。写嘛呀，充当驴子做好事的事情就是最好的素材哪。

曾在电脑上曾读过今人的一首古体《石碾子》：“村头石碾暗悲伤，不忘当年研谷忙。过去朝夕享宠爱，如今日夜叹凄凉。”读来蛮有滋味，佳人老了，风光不再，令人叹息。只诗句至今还记得老熟，而作者的名字倒忘记了——道一声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