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洲城道上的都知道一场腥风血雨在所难免了。侯万春的死,白三娘或许还能忍,而她的独子死了,白三娘恐怕不再是“辣手观音”,而是“血手观音”了。这点处在事中心的人明白,司马仲如也明白。虽然舅舅一再强令他待在家,可如今这态势,司马如何能安心在家。他已经拜访过白府,但白府戒备森严,传家主人吩咐,谁也不见。司马连白府大门都没能进,自己反而被舅舅拘在了都督府。
几天后,西洲城又传,白家少主并没有死。“尸体”抬回家后,有仙人续命,如今白少杰康复仍旧在“西洲永乐城”管事,很多人亲眼所见。大家终于松了口气。
西洲城这几日风平浪静。司马仲如却日夜难安。他是亲眼见到了白少杰的尸体的,他可不信世上有什么起死回生之术,且他也知道白府的秘密。白三娘按下丧子之痛,让儿女顶儿子之名抛头露面,一定在酝酿什么事,西洲城一定会有大事发生。
司马仲如躺在床上,听得屋顶有轻微的声响,迅速摸出枕下的枪,无声地起床。还没等他出门,便听见一连串的喝问“什么人”“开枪了”。然后清脆的枪响声响彻都督府。都督府的护卫这几日也增加了几倍。司马刚一开门,便被一把匕首顶着额头逼退了回来。一个黑衣蒙面人。
司马稍愣了一下,竟然推开了那把匕首,大刺刺地坐下,倒了杯茶,说:“白小姐,你打算怎么走出都督府呢?”
来人一把扯下面巾,赫然是白少英英气逼人的脸。白少英冷冷说:“有司马探长在这,我还怕什么。”
“你确定我不会叫卫兵?”司马仲如慢悠悠喝了一口茶。
门外有卫兵叫道:“司马少爷,府里进了刺客,您这边没事吧?”司马看了白少英一眼。白少英迅疾奔至司马跟前,用匕首架着他的脖子。
“哦,我这里没事。”司马再一次推开匕首。
“你要是想要出都督府,还是该对我客气些。”
白少英审视了一下环境,终于收起了匕首。
“这才是好姑娘。”司马夸赞了一声,“一个姑娘家不要动不动拔刀,拔拳头,姑娘家就该像个姑娘家,坐下喝杯水吧。”司马就像一个长辈在训晚辈。白少英白了司马一眼。
“好吧,先说说,你们白家准备怎样?白家少主死了,白家秘不发丧,却李代桃僵,这是要做什么?”
“不,司马探长,你错了,白家少主没死,白家一切照旧。”白少英盯着司马仲如的眼。司马忽然不敢确定眼前的到底是白少杰还是白少英。
“一切照旧?”
“天理昭昭,出来混迟早要还的。谁做下的孽谁来还,谁也逃不了。”
“白小姐,你还是先考虑下自己怎么逃出都督府吧。”
“这我可不着急,司马探长在这呢,难道司马探长会看着他人杀我这无辜良民无动于衷?”白少英一副吃定了司马仲如的样子。司马仲如翻翻白眼。
司马还是给白少英找了身侍女的衣服,趁天黑送出了都督府。
这一夜风很大,很急,吹得檐角呜呜地响,恍惚像哭声。司马仲如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来到厅上,问都督去哪了。回答,都督急匆匆出去了,说是白家码头出事了。司马心说“不好”。火速赶往码头。
西洲城所有的兵力似乎都聚集在白家码头了,白家码头被围得水泄不通。司马挤过人群,找到指挥官——西洲城都督李德胜:“舅舅,怎么回事?”
李德胜看到外甥,皱着眉头说:“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家不要到处跑嘛。”
“这么多人,到底怎么回事?”
“赵宇翔被杀了。”
“确定是白家杀的?”
“凶手被当场抓获。是白家少当家白少杰。前些日子进都督府刺杀我的也是他,让他给跑了……这回在警局杀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白三娘失心疯了,竟然以炸码头要挟政府放了白少杰。”
自从白少杰死后,赵宇翔一步都没踏出过警察局。虽说外面盛传白少杰死而复生,赵宇翔还是不敢相信。司马知道依白少英的火爆脾气,冲进警局杀警察局长是完全可能的事。李德胜不知道白家有对龙凤胎,便会以为凶手是白少杰。看来白三娘确实急了,怕女儿也跟儿子一样进了警察局不到一个晚上便一命呜呼,所以赌上了全部身家性命,只想要回女儿。
“白三娘,你这是鸡蛋跟石头碰,还是乖乖投降,出来吧。”李德胜对着码头的暗影出喊话。
“李德胜,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码头上我都埋了炸药,你可小心了。”白三娘脆生生地回话。看来两军僵持有一阵了。
白家码头的吞吐量,对南北客商、对西洲城,乃至对整个华北的影响都是举足轻重的。李德胜明白,稍处理不当,不仅自己的乌纱帽不保,恐怕还有牢狱之灾,他不敢不慎重对待。
“白三娘,你目无法纪,纵容儿子杀害公务人员,还想要挟政府,你太猖狂了……”
“废话少说,你放不放人?”白三娘没耐心听李德胜说官话。
场面僵持不下。
司马仲如看看局面,想起白少杰遍体鳞伤的尸体,走出了人群。
李德胜一边跟白三娘喊话,一边布置突击队从水上突袭。忽然李德胜的七姨太头发蓬乱地跑来:“都督,都督……儿子……咱儿子不见了……”手里挥舞着一张纸。白纸上赫然几个血色大字“想要公子,先放了白家少爷”。李德胜看着这几个字,眼前发暗,耳朵嗡嗡。他今年五十多了,老来得子,这儿子就是他的命根子。
“白三娘,白三娘,你疯了,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李德胜失去理智地厮喊。
黑暗处一片沉默。
不知从何处出来的司马仲如说:“舅舅,我跟白三娘会过几次面,也算是有点交情,我去跟她谈谈。”李德胜完全乱了方寸,抓着司马的手像抓着根救命稻草,说:“仲如,你一定要把我儿子给我要回来,那是我的命根子啊。”司马安抚地拍了拍舅舅的手。
“白当家的,我是司马仲如,我想跟你谈谈。”司马对着码头暗影处喊,那边没有回音,“白当家的,我过来了,我没带武器。”司马仲如张着双手慢慢向码头走去。
码头的障碍物后,白三娘与白家几个得力手下正严阵以待。
“司马探长是来当说客的?”
“白当家的,我来是想送你跟白小姐走。”司马仲如一脸诚恳。
“?”
“我把我舅舅的儿子抱走了……”司马顿了一下又说,“你可以趁这个机会带着白小姐出城去,别再回来了。”
“我儿子少杰的仇就不报了?”白三娘眼睛血红。
“白当家的,你也看到了,如今这局面你是无力扭转乾坤的,我能理解你的丧子之痛,但人死了,你即便报了仇,人也不能复活了,还是该替活着的人想一想。白小姐脾气你是知道的,不把她带离这是非之地,她是不会安全的。你如今就这一个女儿了。”司马把重点落在最后一句。
李德胜心急如焚地盯着码头的暗处,不敢轻举妄动。好一会儿才看见司马走了出来。
“怎么样?”李德胜心急地迎上去。
“白三娘说,只要把白少杰放了,且准备一辆车送他出城,等到了目的地,她收到消息,便放了表弟。”
“放人!备车!”李德胜一叠声地吩咐。
一辆黑色的小轿车疾驰在西洲城外的路上,两侧的树木飞快地往后倒去。白家小姐白少英坐在车上,一脸不忿。
白府接到电话后,即刻向当家的传递。
白三娘从暗处现身,吩咐所有人撤离。李德胜着急地喊:“白三娘,我儿子呢,我儿子呢。”
白三娘看看李德胜,看看四周,又望望天空,:“你儿子,那我儿子呢?”
“你儿子我已经放了呀……白三娘,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李德胜一脸惊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白三娘的笑声有如鬼魅。
忽然杀声四起,从水路冲上来一队彪兵,把正撤离的白家队伍打了个措手不及。
白三娘站在混乱的队伍中,手握开关,凄厉的喊声让所有的幸存者事后仍心有余悸。
“儿子,娘来了,娘让他们给你陪葬。”
白三娘摁下了炸药开关。此起彼伏的爆炸声让整个西洲城为之震动,很多人大喊着“地震了,地震了”从屋里跑出来。
白家码头硝烟四起,血肉横飞,哭爹喊娘。李德胜哑着嗓子喊:“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在哪……”
李德胜的儿子当天就有人送回来了,毫发无伤,李德胜喜极而泣,抱着儿子眼泪鼻涕,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暂时忘了即将到来的审判。
司马仍旧回警局做他的警探,仍旧在查白家侯万春的案子。大家都说,白家人都死绝了,这个案子估计成悬案了,不用查了。很多人不明白的是,李都督难道没有放了白家公子,或者虚晃一枪,暗地枪毙了,不然白三娘为何如此决绝与人同归于尽为儿子报仇。
赫赫白家在西洲城陨落了,偶尔会有人说书一般说起当日白家的威势,但人们也只是听书一般听听而已。这个世家落幕,还有那个豪门崛起。刀光剑影,血雨腥风,有江湖就有纷争,看客们也就看看热闹。
听说西洲城出了个侠盗,专门劫富济贫。西洲城与白家齐名的南家已经被盗了两回,南家护卫增加了三倍,南家当家人南忠达如临大敌一般闭门不出。有人说,那手法颇有点像白家的“秘密武器”。于是落幕的白家一再活在说书人的嘴上。
司马仲如想着哪天去会会那侠盗,告诉她在暗夜里走路久了容易迷失方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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