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亩谓孔子曰:“丘!何为是栖栖者与?无乃为侫乎?”孔子曰:“非敢为侫也,疾固也。”
【钱穆译】微生亩对孔子说:“丘呀!你为何如此栖栖遑遑的,真要像一侫人,专以口辩取信吗?”孔子对道:“我不敢要做一侫人,只厌恶做一固执人而已。”
【杨伯峻译】微生亩对孔子道:“你为什么这样忙忙碌碌的呢?不是要逞你的口才吗?”孔子道:“我不是敢逞口才,而是讨厌那种顽固不通的人。”
【傅佩荣译】微生亩对孔子说:“你这样修饰威仪是为了什么?该不是为了讨好别人吧?”孔子说:“我不敢想要讨好别人,只是厌恶固陋而已。”
栖栖,奔走忙碌。侫,巧言谄媚。无乃,是不是,难道不是。固,固陋。
钱先生和杨先生,把栖栖解释为奔走忙碌,似乎与佞没有直接的联系。傅先生解释为修饰威仪,推广礼乐教化,又好像离栖栖的本义偏离有点大。但钱先生和杨先生把固解释为固执,好像与佞不对应。这样看,分不清哪一个的解释合理一点了。
如果把栖栖解释为奔走忙碌,那应该是说孔子周游列国,传播他的思想和为政理念,微生亩委婉诘问孔子是不是想以口才来博得他人理解和接受,这样讲文理就通顺了,所以本章的意思是不是应该这样理解:面对微生亩的诘问,孔子说,我不是想要以口才用博得他人信任,我只是讨厌固陋而已。
孔子不只讨厌固陋,他也非常讨厌佞者。在《论语·公治长4》篇中,或曰:“雍也,仁而不佞。”子曰:“焉用佞!御人以口给,屡憎于人。不知其仁,焉用佞!”孔子认为如果用巧言谄媚来对付人,只会让人讨厌。在《论语·先进24》篇中,子路使子羔为费宰。子曰:“贼夫人之子。”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读书,然后为学?”子曰:“是故恶夫侫者。” 他说他厌恶那些利口善辩的人。
一个人在社会上想要有所成就,免不了要用自己的口才,自己的才能来取得他人的认可,但是并不能不要节操。巧言谄媚固然会让他人更容易接受,如果只是一味地讨好奉迎,难免让人看轻,也违背做人直的品质。因此,这个时候,一方面要努力提高自己的德行修养,掌握一定的生存技能,“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其不能也。(《论语·宪问32》)先把自己做好。另一方面坚持原则,保持平和心态,“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为可知也。”(《论语·里仁14》)不要担心没有职位,而是要担心自己的能力,能不能在这个职位上称职。
【再读补漏】上面的解读把着眼点放在“栖栖”和“佞”的关系上面,但对最后一句“疾固也”没有着力解释。实际上这句话对本章的思想影响很大,因为它可以从二个方面来解读,而这二个方面的解读意义不尽相同。
《説文解字》:疾,病也。造字本义:动词,中箭受伤,卧床休养。可解释为以……为病,也可引申解释为痛恨、厌恶。《説文解字》:固,四塞也。造字本义:动词,给盾甲捆扎或加层,使之牢不可破。可引申解释为固执,或固陋。
根据以上文字的意思,这句话可以解释为“我讨厌自己成为一个固执(或固陋)的人”,也可解释为“我憎恨他人固执或固陋”。因为宾主的不同,所以意义相差很大。如果说孔子说他讨厌他自己,那他在这里面对微生亩的指责,迫不得已进行了一番辩解,表现的是委婉和谦虚。如果孔子说他痛恨他人,则有对微生亩的诘问有反击的意味,不但没有了谦虚,相反却有自负的嫌疑。
二种解释表现出孔子二种不同的态度,从孔子的本身的修养道德来讲,他应该不会对直呼他名字的前辈表现出无理和反击,所以从方面来讲,孔子说他不厌其烦地到处奔走忙碌,到处宣扬他的思想,是讨厌他自己成为一个固执或固陋的人的解释似乎合理一些。但到底正确与否,我们还是“以俟君子”,毕竟另一种解释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
当然如果把“疾固也”当作“固疾也”来解释,那孔子批评自己就毫无疑问了。那么这个“疾”究竟是动词还是名词,“疾固也”能不能倒装,能不能句读为“疾,固也”,或者说“疾”是不是“固”的强调词,我不知道,也只有“以俟君子(或贤人)”才能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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