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上次的教训,我再不敢瞎逞能了。这事儿也简单,找柳月宁去问问钱有善的鬼魂,应该就能知个所以然。
跟老许要了钱有财的生卒年信息,我掐住眉心,就联系起柳月宁。老许也见怪不怪了,默默等着。
今儿运气不错,两界信号还算畅通,没一会儿就接上了线了。
“老大,来了个事儿,要找亡魂了解点情况。”我简短道。
哪知道那头的柳月宁却直接抢道:“我先跟你说个事儿,通告下新年度地府下发到各地城隍的工作注意事项,你也了解下,免得以后工作遇到阻碍。”
我听这话的味道,像是企事业单位开新年动员大会。
“一:各地城隍庙所有成员,做好份内工作,严禁直接插手阳间事务,除非涉及游魂野鬼。否则,一经查实,直接革职,吊销神位,直属上司负连带责任。”
“二:各地城隍庙下属各部门,严禁业务交叉,尤其情报部门与行动部门,绝不允许私下套消息,否则,一经查实,直接革职,吊销神位,直属上司负连带责任。”
“三:各地城隍庙上层领导,要严格保密每个阴魂的生前种种,直接备案,向阴司对口部门汇报。如有泄露,直接问责。轻则降级,重则革职,留位查看。”
“四:以上三点,务必遵守,其它事务,按往常惯例执行。”
柳月宁像领导讲话一样,照本宣科地把注意事项念完,语气没有什么波动起伏。
我消化一遍,整个捋了捋,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我靠!”,同时跟柳月宁那边也断了线。
老许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夹烟的手悬在半空。
“怎么啦?”老许呆呆问道。
我心郁气滞,一口闷气堵在胸口,实在是不爽。尼玛这几条破规定,摆明就是针对咱们点香人的。
这不准,那不准,以后还怎么开展工作。
看了眼老许,满脸尴尬之色,我有点不好意思,抱歉道:“额,没啥事,跟你没关系,喝茶哈。”
说完,我拈起公道杯,给他续了半杯茶。
忍着火,又接通了跟柳月宁的专线,哪晓得那边先发制人,直接扑头盖脸一顿爆口:“你这是要上天啊,敢挂我的线,你跟小娘说实话,刚是不是骂我了?那一腔怨气给我冲的。”
她在气势上完全压制了我,刚要冒出喉头的火,我又生生给咽了回去。
我去,我这暴脾气,怎么就在她跟前来不了事儿呢。
“没,没啊,刚物业的来,打了声招呼,要交物业费了。所以心里边火大。”我编了个幌子,畏畏缩缩道。
“哼,最好是这样。”柳月宁半信半疑道,转口又道:“新一年的工作精神,都领会贯通了吧?照此执行哈。对了,你刚找我什么事?”
我完全没脾气了,也照本宣科地把老许摆脱的事儿跟她讲了一遍。
“哎哟,这可不好办了咧,搁以前,容易得很,直接把钱有财的魂儿提来问清楚就行了,可现在地府出了明文规定,那就没办法了。”柳月宁语气随意道。
我再低声下气,也还是要抱怨抱怨,说:“老大啊,这些规定,让我以后怎么开展工作啊,”
“哎,我也没办法啊,听说是三五局跟天庭告了状,把城隍老爷发展点香人的事儿给捅出去了。这事儿本来就是可大可小,这回人家较上真了,那天庭也得以示公正,跟酆都那边通了下气,酆都天子只能下发通告,约束约束我们了。”柳月宁也一腔愤懑。
又是这个三五局,尼玛都成仙了,还跟咱们这些基层骨干摆谱,我现在越来越不爽这个神秘部门了。
“地府这回也太窝囊了吧,想办法怼回去啊,不能让人骑在脖子上撒尿啊。”我火急火燎道,忘了自个也是个人,按道理该跟人间管事儿的站一头的。
“别急,早晚有那天的,阎王易与,小鬼难缠,咱们天下城隍也不是好欺负的。先忍他们这一回,把柄嘛,跟谁没有似的。”柳月宁冷笑道。
我心想,你才是要上天啊,敢琢磨抓神仙的把柄。
“不过这回三五局明显小题大做了,高射炮打蚊子,这背后有事儿,回头要跟都君老爷提提。”柳月宁自言自语道。
“就是说嘛,肯定有猫腻,不过都君老爷够级别去问这事儿么?”我对城隍爷级别的去跟一群地仙摆谱,有点不太自信。
“切,你知道个屁”啥话先不说,柳月宁直接啐了我一大口,才转口道:“咱们萧都君老爷当年可是大汉刘天子的左膀右臂,心腹中的心腹,如今刘天子在天庭也是地位尊崇的,咱们城隍庙,后台硬着呢。鬼帝大人都要给咱们老爷几分薄面。”
“哇,咱都君老爷这么牛掰啊。”我不禁升起雄雄信心,大汉刘天子,江城萧都君,那可都是名垂青史,震古慑今的绝世人物。没想到一个上了天,一个下了地,都还是混得风生水起。
只能说,牛掰的人,到哪儿都牛掰。
“哼,咱们老爷平日只是韬光养晦,淡泊随性,不想瞎起争执而已。被人欺上头了,指定要还以颜色的。”柳月宁似乎很崇拜她的顶头上司。
“那这回的事儿,该怎么弄?”我理智些,从憧憬中先醒过来。
“哎哟,你不是挺能的咩?招魂问问呗,要是已经在阴司了,就请魂入梦呗。”柳月宁无时无刻都不忘记打击哈我,很是莫名其妙,难道我上辈子欠她钱?
“这个。我怕我还不能够做得到。”我忍气吞声,嗫嚅道。
“切,有我在,你怕个毛线啊。”柳月宁直截了当道,给了我莫大的信心。
“得,有老大这句话,刀山火海一起闯!”我顿时豪气干云。
“德行,鬼跟你闯刀山火海,你别连累我就行。这屁大点事儿,不值当。”柳月宁嗔声道。
“嘿嘿,老大是刀子嘴,菩萨心,指定不会眼看着我出事的。”我谄媚道。
“行了,少废话了,我先回去看看钱有善的魂是不是到阴司了,晚上才能招魂请魂。你上次请魂的那套物件,再备一份。挂了啊。”说完,柳月宁那头就急着挂线了。
我疲倦地睁开眼,这次阴阳通话,时间太长,有些耗损元气。莫名想到,柳月宁急着挂线,是不是担心我身体不支。
老许在旁久候了,见我醒了,忙挺起身,脸带希冀地问道:“怎么样?下边能帮忙么?”
“别问太多了,这回跟上回一样,还是要请魂。”我有气无力道。
“啊?那多危险啊,这么点事,下边都搞不定?”老许有些惊讶。
我心想,你这也是见世面了,想得忒简单。
“规则有些变化,总之以后要谨慎行事了。没关系哈,我老大会罩着我,请魂小事一桩。”我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让他宽心。
老许也只能面带犹疑地坐了回去。
“你来晚了一天,钱有财的头七已经过了,要不然,我就可以直接找他了。”我说道。
“哟,你看,我不懂这道道,把这茬给忘了。”老许歉意道。
“没事,请魂只能到晚上了,反正现在还早的很,不如咱们一起去案发现场看看?”
我无意间将事故现场说成是案发现场了,也许,我天生的直觉,这不是桩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的事。
“行,现在就去。那边今天应该在办丧葬,亲友应该都会去。也许能听到些有用的东西。”老许边说边起身。
我跟着老许的车,走二环线,没一会儿就到了坐落在江边的宁苑小区。
现在已经快中午了,小区大门口,迎面走来个熟悉的女孩,穿一身警服,是上次一起办过案的沈青禾。
“诶,又是你啊,新年好哦。”沈青禾意外地笑着跟我打招呼。
“新年好”我回之一笑。
“青禾,魏尘是来协助我们办案的,跟上回一样。”老许笑着道。
沈青禾略带讶异地看向我,她可能一直不理解,为什么老许办大案,总爱带着我。
“我真好奇,你到底是有什么本事,能让我们队长这么推崇。”她满带疑惑道。
我略有些尴尬,又不知道如何回答。还好老许替我接过话,道:“以后你会知道的,先前的案子,就是他给予极大的帮助,才能抓到真凶的。所以,以后要对魏尘更礼貌客气些。”
沈青禾听完后,脸上的表情更不可思议了,眼神复杂的看着我。
“上回的案子,怎么到最后又神神秘秘地不让我们管了?又莫名其妙的结案。我就一直搞不懂,你能给我说说么?”她有些希冀,又有些怀疑地看着我说道。
我当然没法跟她解释这中间的来龙去脉,只能求救的眼神望向老许。
“都说了,那个案子不要再过问,也不许再刨根问底,怎么老不长记性。以后千万别追着魏尘问,他也是被下了禁口令的,别难为他。”老许威吓道。
“好嘛,不问就不问嘛。”沈青禾好像很敬畏老许,一副说错话的可怜样,又有些在撒娇的感觉。
老许看着她这副模样,眼中转而又满满都是慈爱。
他俩的关系一定不简单,找机会要问问清楚。
“钱家现在什么情况?”老许问道,边说边带着我们进了小区。
“在办丧葬,不过来的亲友没几个,前面一拨去小区外的一家酒楼吃过饭就走了,现在这一拨,都还在他们家坐着呢。”沈青禾回道。
说话的工夫,我们就来到了紧靠江边,视野毫无遮挡的一栋老楼前。
楼下简单地搭了白色的棚子,四周零散放了些花圈。棚子里坐了两个人,都是中年模样,应该是负责接待跟收挽金的。现在流行丧葬一条龙,花圈香钱什么的,交了挽金,一并送到。
我是跟着老许他们来办案的,不需要随这个礼钱,径直就跟着老许进了楼栋。
楼层不高,也就十几层的样子,灰色调的水泥墙面,每家每户都安装了防盗窗。
进门就一股子典型的上世纪末老楼的陈味儿,这种建筑,不晓得是不是年份久了,打扫的再干净,也总觉得老气森森的。
电梯比较狭小,只能站满五六个人的样子,我抬头看到正对面顶上对着的摄像探头,应该是后来加装上去的。
“叮”电梯上了15楼,应该是顶楼了。电梯门一开,紧挨着的旁边,就看到挂着素裹,开着门的老旧房子。
我跟在老许后面,进了屋子,一进来,就感觉,这屋子里的湿气,重得很。
这屋子是在顶楼,通风也很好,怎么会这么重的湿气。
灵堂就摆在客厅里,挺宽敞的,我看了眼灵堂中间挂着的遗像,上面的老人脸明显的浮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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