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69期“虚”专题活动。

“如果你知道这是一个虚假的世界，你还会爱我吗？”

“我将违背我的本能去爱你。”

清岁是山门最小的师妹，圆脸丸子头，眼神清澈又无辜，门内的弟子都很喜欢她，但所有人也都知道，他们的大师兄宋云鹤突然间变得很讨厌清岁。

在清岁十四岁前，都是宋云鹤亲手养大的，师父不靠谱，其他师妹又都大大咧咧，他实在不放心小糯米团，只好自己又当爹又当娘，护着她一点一点长大。

清岁十五岁及笄那年，下山游历的宋云鹤没有回来，山门众人猜测是不是再给小师妹准备惊喜，只有清岁自己知道，及笄前晚，宋云鹤出现在她窗外，他的神色被遮掩在月色里，她只能听到他冷漠的声音:“明天我不会出现，至于礼物，没了。”

清岁亲眼看着那根簪子断成两节，眼神再次聚焦，只有风的影子。

她蹲在地上摸索，接着月光，看到了草丛里的痕迹，那是一支木簪，簪尾是她喜欢的凤尾花，灼人得很，她捧着木簪，眼泪惊醒了远处的虫儿，她看到师兄眉眼温柔，正给她雕刻及笄礼物。

清岁很喜欢宋云鹤，小时候把他当兄长，等到少女情思滋长，才惊觉那人早已刻在她心里。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他和她都被人控制着，前行的路早已被选好，他有喜欢的姑娘，而四海之内，再无她的家。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清岁睡得很不安稳，宋云鹤点了她的睡穴，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平她的眉，又顺着鼻子停在了嘴角，他俯身在她眉心落下一个轻柔的吻，替她掩好被子，消失在树影呢喃中。

宋云鹤知道自己病了，看到清岁的时候，厌恶，嫌弃，涌上心头，可离她远了，思念就把他折磨疯了，他想，自己养大的小姑娘，谁也不能便宜，可是他病了啊……

“岁岁，大师兄回来了。”

她将绣好的香囊藏在胸口，欢快着过去见他，可他的身边却站着一个人，那张脸和梦里他喜欢的姑娘重叠起来，血液停止了流动，六月的天真的太冷了。

他隔着人群看到跑远的姑娘，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化作一团血。

清岁又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这是一个虚假的世界，他们的情感提前被谱写，更改只会走向死亡。

宋云鹤拖着虚弱的身子站在她床前，看着她额头冒着汗，嘴里也在嘟囔着什么，睡得极为不安稳。

“你要是真的爱她，只能远离她。”白日里的女子出现在他身旁。

“那种滋味你应该明白，”他费力地扯了扯嘴角，“如果不能选，那我只希望她平安，幸福。”

他在房间里点了一支安神香，在那只被遗弃在地上的香囊面前停留了很久:“就自私最后一次。”

宋云鹤不喜欢白烟，但脑海里总有一个念头叫嚣着，让他去爱白烟，尤其是他的目光全是清岁时，刺耳的声音更加污秽，搅得他不得安宁。

“还有一个破解之法。”

“什……么？”

“你杀了她，或者她杀了你。”

他摁着心口的位置，要他亲手啥了她，那就是要亲手挖掉自己的心脏，可她杀了他，他舍不得她陷入梦魇。

“你已经知道这是个虚假的世界，一旦出现波动，她的记忆就会更改。”

宋云鹤满嘴的涩意:“我想想。”

眼前闪现和清岁在一起的画面，有叫他云鹤哥哥的，也有趴在他背上睡觉的，也有他在树上为她摘果子，她在花丛里为他摘花的……最后停留在断掉的木簪，和被遗弃的香囊。

“如果我杀自己，有用吗？”

“那得死在她面前。”

不管哪种，对她来说，都是何其的残忍，造物主的世界，他们都是蝼蚁。

宋云鹤忍着不适，带着清岁下了一趟山。

“云鹤哥哥，你不讨厌我啦？”

“宋云鹤最喜欢清岁了。”指甲狠狠地陷在肉里，“岁岁呢？”

“岁岁也最喜欢云鹤哥哥了。”

“岁岁有什么愿望吗？”

“嗯……”她凑到他面前，踮起脚尖吻向那抹柔软，“岁岁希望和云鹤哥哥一辈子都在一起！”

“云鹤哥哥呢？”清岁羞红脸，师姐告诉她，这是喜欢一个人才可以做的事，她想自己应该受伤很喜欢很喜欢宋云鹤的。

宋云鹤静静地看着她，她有些不自然也有些失落:“云鹤哥哥要是……”

宋云鹤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还要拼了命地咽下那些溢出来的血，剩下的话都藏匿在这个凶狠的吻里，清岁甚至能尝到嘴里的血腥味。

一吻结束，他弯腰与她额头相抵，带着情动后的暗哑:“云鹤哥哥只希望我们岁岁一辈子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

清岁心跳很快，她舔了舔嘴唇:“我说如果，你知道这是一个虚假的世界，还会爱我吗？”

他的呼吸在那一刻止住，好半晌，又低着头吻了吻她的嘴角:“我将违背我的本能去爱你。”就如同现在。

“我也是。”

少女在阳光下对他笑得灿烂，然后他看着眼前慢慢变得模糊起来，只能隐约听到:“云鹤哥哥……好好……活着。”

清岁死了，死的时候很平静，嘴角还带着一抹笑，宋云鹤再次醒来，发现一堆陌生人围着他:“宋总，您醒了？”

一眼望去，没有看到自己想见的人，他垂着头遮住眼里的痛意，那个傻姑娘，真是太傻了。

眼前突然出现一只白净的纤纤玉手:“云鹤哥哥，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