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喻,是连接两个世界的路。”
昨天我在书上看到的这句形容贴切的话,
对于形容亲与子的关系,也是贴切的。
不过有个词,形容我们家的情况再贴切不过
————混乱。
在你面前的是一个被混乱家庭教育出来的混乱人。
父亲已经只存在于我的记忆里了,
并且我也非常想把他从那里驱逐。
当和我一起看剧的朋友,因剧中父子情深一把鼻涕一把泪时,
我只想趁这段时间上厕所。
因为我不懂,当他们谈到父亲,他们在说什么?
还有“奶奶”,“外公”,“叔伯”,“阿姨”,
我不懂这些角色的人设居然还可以是正面角色?
因为我往往用“惶恐”作为他们的代名词。
而“母亲”和这些都不一样。
那是“疏远”的代名词,
是“吵架”的代名词,
是“忽视”的代名词,
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词,
包含太多复杂的意义,
无法辨别的情绪,
于是我在平常的生活里,
尽量避免运用这个几吨重的词语,
尽量避免着和母亲的谈话,
只用一个不常用的微信号保持联络,
偶尔寒暄,
不是因为我装得冷漠或是真得冷漠,
恰恰相反,是因为怕不设防地再次陷入沼泽。
亲与子的关系中,
做父母的,是相对幸运的。
因为有些两栖动物会吃掉自己的卵,
而小鸭子却只跟着破壳后看见的第一个动物后面乖乖地走;
因为灵长类动物会因为资源而杀死幼崽,
而小猴子如果不在怀抱中度过哺乳期,就会永远痛苦;
因为子女是父母的责任,与弱小,
而父母是子女的价值观和生理与心理的必需品;
因为爸爸妈妈可以因为吵架把我扔下,
而我只能在巨大的寂静中,等他们回家,
然后一辈子抹不去,那寂静。
在她耳边求救,她听不到,
在她面前呼喊,她看不见。
想想看,理论上讲,基本来说,
我只是通过她来到这个世界,而已。
谈话是多余的吧?只会浪费了所有人的时间。
我给她的人生添了不少麻烦,
被许多腐蚀性情绪摧毁的
仅存的一点对母亲的原始的爱
让我发自内心的希望
“假如我从未参与过她的生活就好了。”
“假如我长得不像父亲她看了就不会心烦。”
“假如我没有出生过就好了。”
不久前,我和母亲进行了一次谈话。
我说:“你不应该生我,你也省事,我也不遭罪。”
母亲说:“我觉得你没那么遭罪。”
这令我难过。
张爱玲在《小团圆》讲故事,
她童年饱受磨难,
在香港念大学时,一次母亲来访,
她拿着奖学金,送给母亲,
母亲却怀疑她是否做了坏事赚钱,
暗地里用迷信的方法检验她是否处女之身。
次日母亲赌钱归来,说赌博输了钱,
正好是奖学金的数额。
这令张爱玲难过。
“为什么不能多输一百?或者少输一百?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数?”张爱玲不安。
她都知道:数字是随机的,
母亲并无险恶的恶意。
却鲜少有人能够领教那种痛苦,
那种被浪费的“爱”。
人与人最真挚的“爱”,
不会是old Hollywood movie里那样
摇旗呐喊,光影美丽。
而是像脖子上的绒毛,
细小的,敏感的,
容易被划伤的。
因为深深地爱着,
所以极易被划伤。
我没有办法,以孔子的父父子子的理论,面对一个无道德的父亲。
我也没有办法对母亲只讲责任,
责任相对轻松,那只是社会舞台上的表演,
爱、与恨、与一大堆浑浊的感受与回忆,
确是沉重。
怨不得个人的做法,因为不得不承认,这些都是因为
我们的时代正在变动,
我们的社会正在变动,
我们的世界正在变动,
我们的信仰正在变动。
所谓的“事关重大”,
只会徒增苦辣。
以前,人们说情感只不过是软弱的、嘈杂的、非逻辑的、不理性的,
事实上,在脆弱的理性责任面前,情感是城墙一般壮阔,
“理所应当”摆到重要关系面前
全部被击碎成无数的“可是”,
再加上一串省略号,
六个点凝结了太多屈辱。
可是再混乱,有着感情基础的血亲关系不得不进行下去,
再强大的纽带,也将会被死亡生生截断,
母亲却又将在我构建的价值体系里,经过久藏,变得巨大,
宛如一座黑色的金字塔。
不得不面对,无法跑路。
可我还是狡猾地跑路了。
混乱到达极限,就会自动驱消。
婴孩一生中,会因为各种滋味的混乱,截断无数次脐带。
理不清的被搞乱的一团丝带
是否可以金蝉脱壳般地,不谈。
不再谈谁伤害谁,
不再谈“我真后悔出生”这种蠢话,
不谈是否怨恨,是否敬爱,
是否美好,是否重压,
不谈是非,不谈旧事,
忘却关系。
就谈谈彼此喜欢什么食物与电影,
谈谈天气。
撰写/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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