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病

上午8点，市人民医院保健科病房1027室门外，峰跟前来换班的妹妹春瑛交代道："妈这些日子晚上一直睡不好，不让她来医院她却偏要来，你待会儿好好劝劝她，尽量让她早点回去休息。"

“嗯嗯，知道了，哥。”春瑛点头道，“一会儿等爸爸挂上水我就催她回去。”

屋内靠窗的病床上，两人的父亲亭爷爷正闭着眼迷糊着。他因中暑高烧39度5进了医院，被安排在老干部保健科病房。儿子、女儿一个晚上一个白天轮流陪护，老伴儿臻奶奶不放心，白天也跟着守在病房里。

这次住院前，亭爷爷也曾发过一次烧，吃了半个多月的药才退了烧，刚好了一个周又烧上了。臻奶奶又是心疼又是担心，不免会焦虑，又如何能睡得好觉？

三袋50ml的液体很快就输完了，亭爷爷照例还是睡觉。

看着坐在陪护椅上的母亲一脸疲惫的样子，春瑛倒了杯水递给她：“妈，听俺哥说你最近休息不好。”

“你爸爸自从上次发烧开始，一晚上起夜好几次次，我怕他摔着就陪着他一块去，再上床好半天都睡不着。”

“那你的血压怎么样？”

“血压又升上去了，没办法我又加了两种降压药。”

自年前阳了后，臻奶奶的血压一直居高不下，瑛带她去青医附院找专家看了三四次才降了下来，没想到又蹿上去了。

“趁着我爸住院，你就在家好好休息调整一下。现在我一个人在这里就行了，你赶紧回去吧。”春瑛催促道。

“那也不用急，我等你买回午饭再走。”臻奶奶坚持道。

“哎呀，妈，你就走吧。”

母女俩正争执不下时，臻奶奶放在窗台上的手机响了。

“是河岔俺大哥打来的。”春瑛拿起手机递给母亲。

“喂，国庆啊，我和你姨夫都挺好的。哦哦，你听谁说的？他没啥大事，就是中暑发烧，住几天院就好了，大热的天儿，就别往这里跑了。什么？你们正在一楼等电梯？在10楼，27病房，正对着护士站。”

挂断电话，臻奶奶对春瑛说：“你大哥说好长时间没见到恁爸爸了，怪想他的。又从恁妹妹那里知道恁爸住院了，非要过来看看。现在进电梯了，你到门口去迎迎吧。”

春瑛出了病房，刚要去电梯口等着，就见两男三女从护士站西侧转了过来，正是大表哥、二表哥两夫妇还有小表妹。

“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妹妹。”她亲昵地喊了声，便引着四人进了病房。

“哎呀，你们都来了啊。”看到外甥和外甥媳妇，臻奶奶还是很高兴的。

“嗯嗯，一直也不知道俺姨夫住院了，还是昨天俺妹回去才听她说的，就约好了过来看看。”国庆说着将手里提着的食品袋放在床头柜上。

“恁妹妹也是那天来正碰上恁姨夫去医院，我都告诉她不让她说了，你们都有自己的事情做。”

“姨，我怎么看你的脸色不是太好，是不是陪床累的？”二外甥爱军看着姨妈的脸色问。

"他们兄妹俩一个晚上一个白天，根本就不用我来陪床。我主要是这个阶段让恁姨父弄得晚上睡不好觉,血压不稳定。"臻奶奶解释道。

“我和俺哥哥都不让她来，可她非要过来不行，你们来之前我正撵她回去呢。”春瑛嗔怪道。

“峰回家了？”国庆问。

“我爸晚上基本一小时左右上一次厕所，我哥每次都要盯着他，一宿也睡不了多少时间，回家补觉去了。”

正说话间，亭爷爷醒了。春瑛帮他将床头摇了起来，一看这么多人来看他，他也是乐得合不拢嘴:"呵呵，你们都来了啊。"

几人都围上前问候，亭爷爷耳背听不清，只是呵呵地笑。一转眼看到床头柜上的食品袋，就小孩子一般伸手去摸，“这是什么？”

“给你买了点水果，有桃、葡萄，还有大枣，”国庆大声说道，“姨夫你想吃啥？”

“大哥我来吧。”春瑛上前打开食品袋，里面是三个小袋子，她逐一拿给父亲看：“爸，桃、葡萄和大枣，你想吃哪种？”

“我要吃桃。”

袋子里总共六个桃子，个头很大，但都很硬，春瑛的眉头微皱了下，但很快恢复了常色，从中拿了个出去洗了，正要递给自家爸爸，被臻奶奶拦住：“你问问恁爸爸，他是吃这个桃还是吃我早上拿来的黄金蟠桃？”

春瑛也正有此意，手头的这个桃子太硬，爸爸咬起来会有些困难。她从柜里拿了个蟠桃，连同手里的一起拿到爸爸面前:"爸，你看看要吃哪一个？ "

"这个。"亭爷爷说着就拿过黄金蟠桃一口咬了下去。

“恁姨夫最近就愿意吃这个，软和。”臻奶奶笑着说：“他脑萎缩，有时候就跟孩子一样，认准什么就只能是什么。”

吃完了桃子，亭爷爷便说累了要躺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国庆几人也顺势提出离开。

“妈，你也回去休息，不然血压总降不下来。”春瑛对母亲说道。

“我寻思着等你买回饭再走。”臻奶奶还要坚持。

“姨，你就听俺妹妹的吧，再说我们还给你捎了东西得送家里去。”爱军几人也一起劝说，臻奶奶只得跟他们一起离开。

“妈，你下午别再过来了，在家好好睡一觉！”春瑛追出门嘱咐道。

国庆几人去车上拿了专门给姨妈带的嫩玉米和地瓜叶，跟着臻奶奶进了家门。

“咱们中午就在家里吃吧，我把晓峰叫起来让他出去买点菜。”臻奶奶说着就去开卧室门。

“姨，你在家好好休息，我们回去吃。”外甥女开口阻止。

“都到饭时了，走什么走？我们自己也要吃饭啊，就买点现成的，很方便，除非你们嫌弃太简单。”臻奶奶佯装生气地说。

“那我们就在这里吃吧，正好跟咱姨好好说说话。”国庆顺水推舟。

“你们先坐，我进去喊峰起床。”臻奶奶从冰箱里拿出洗好的桃子放在茶几上，自己去里屋喊儿子。

峰刚睡了不到两小时就被外面的说话声惊醒，心里窜起一股子火，好不容易才压了下去。

“你出去买点吃的吧，都这个点了也不好让他们走。”臻奶奶对儿子说。

“他们本来就没打算走。”峰没好气地说。他也真是服了，家里有老人住院，他们也好意思留下来吃饭。

心里虽然不满，老妈的话绝不可忤逆的。他认命地换了衣服出了卧室，就见那兄弟姊妹几个坐在沙发上说得正高兴，而且说的像是村里某户人家发生的什么趣事。

“你怎么起来了？是不是我们在这说话把你吆喝醒了？”大嫂站起身来问。

“没有，我正好也该出去买饭了。”峰强压住心里的不快回答道。

跟几个人一一打过招呼后峰就出了门，门被带上的那一瞬间，里面传出大表哥的声音：“昨晚都快一点了还能听到他家里又哭又骂的声音呢……”

等到峰拎着大包小包进了家门，沙发那边的几个人还在兴致勃勃地聊着，臻奶奶坐在几人的旁边，面带笑容却难掩疲惫。

下午4点刚过，峰就回到了病房。

“你来这么早干啥？怎么不在家多睡一会？”春瑛有些不解。

“他们刚走，我收拾收拾就来了。”峰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床头柜上说。

“谁们刚走？”春瑛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不知道河岔咱大哥他们来了？”峰问。

“他们中午没走？”春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听他们说话的意思把东西放下就走了的。”

“他们开始就打算留下吃饭的，从他们进门我就没听到他们说出半个‘走’字。吃个饭也没问题，吃完了赶紧撤，也好让老人休息一下。可他们坐在餐桌前继续侃大山，咱妈也不得不继续陪着听，这一聊就聊到了三点四十五。我让妈赶紧去躺下，收拾了一下就过来了。 ”峰愤愤地跟妹妹吐槽道。

“哎，真不明白他们今天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是来探望爸爸还是组团来吃饭聊天的？”春瑛无奈地摇了头。

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