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华灯初上,夜静阑珊。
少了白日的灿烂阳光,夜晚的加州,更显慵懒和神秘。
一舞尽兴,梁悦微微喘息着转身,撤出了圆形舞池。头顶旋转的五彩琉璃光晃过那张白皙精致的侧脸,映出微微红晕,透着莹润的光泽。灯光闪烁,忽明忽暗间,极尽妖娆与魅惑。
高亢激昂的士高音乐还在继续,舞池内的人群仍在疯狂晃动腰肢,每个人脸上都是极尽的喜悦与肆意的姿态,惊叫、狂欢、放纵……
“一杯威士忌,谢谢。”而她只想要一杯冰酒来浇灭狂欢后更加烦躁不安的心绪。
亚麻色的长发软软地散在肩头,她稍显颓废地窝在卡座里,半眯着眼,边喝酒边欣赏着舞池内形形色色的男女狂欢。
不知看到了什么,她勾唇轻笑,精致白皙的脸颊溢出一抹别样的风情,勾人心魂,惹得邻座的几位男士频频转头。
“嘿,想什么呢?那么入迷?”
听到熟悉的轻唤声,她微微转头,露出一段白皙修长的脖颈,眼神稍带迷离,勾人似的望向问话的人,“想你啊,我的美人。”
“……”
“看看,快看地上掉了什么?姐妹我全身的鸡皮疙瘩呀。”
“要死啊。”
看着室友那嫌弃的表情,梁悦豁然笑开,一扫之前的低落情绪,眼尾划出一抹狡黠的轻笑,“不去嗨一下?”表情不是一般的欠揍。
“滚。”毫无疑问,换来好友一记重锤。
雅晴,她在加州的同学,有着完美的东方人面孔,巴掌脸,长相清秀甜美,性格开朗,但却不喜欢跳舞,说什么身体不协调,女汉子不学武术学什么跳舞,所以每次只要她一提到跳舞准跟她急眼。
“好啦,逗你玩呢。哎……拿开你的咸猪手,别把我的妆弄花了。”
“弄花了更好,谁让你嘲笑我。”
又是一拳捶在她肩上,还要再来一拳被梁悦及时截住了,“够了,姐姐肩都快给你捶断了。”
“又不是假肢,哪那么脆弱?”
“可不是,前几天刚装的。”
“……”
身边都是嘈杂震耳的音乐声,两个身形高挑的长发美女笑闹,频频惹来周围人的注目。梁悦心不在焉的,冰酒喝了一杯又一杯,心头还是烦躁得无法排遣。
“我说……”雅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发现她今晚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喝酒,有些奇怪,“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梁悦微愣,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你从哪……”
话没说完,吧台上的手机震了震。
屏幕上跳出“爸爸”两个字,而雅晴却看到梁悦脸上的笑容,几乎是一瞬间就撤的干干净净。
陡然变冷的嗓音,“我先去趟洗手间。”
匆忙又落寞的背影,令雅晴愣了好久。
洗手间的音乐声似乎小了一些,但头顶微黄的灯光,周遭闷热的空气,都熏得梁悦那张原本就泛红的脸更加红润透亮。
她停了几秒,才划开接听键。
“喂……”
“悦悦……”大洋彼岸,梁明宏虚弱的声音自电话中传来,带着一丝难以觉察的颤音。
“……”
梁悦直觉自己太阳穴那处的神经突突跳了几下,一道尖锐的刺痛一直从太阳穴蔓延到了心口处,丝丝牵连,连呼吸都是痛的。
“前几日给你打电话,没打通。”
“嗯,前阵子有些忙。”说这话的时候,她感觉自己手指都在打颤,一双星辰似的眸子像蒙了一层雾气,看不出任何情绪。
“您……有什么事吗?”
那边顿了顿似在咳嗽,“你能回国一趟吗?”
“……”
记忆中某些被故意遗忘的东西涌了上来,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久违了四年的声音,此刻听在耳里恍如隔世一般,透着凄切的陌生感,却又无端让人耳目酸涩。
嘴角似尝到了咸味,她仰头眨了眨眼,想将泪憋回去。可是头顶那束微黄的灯光,怎么看也看不清灯头在哪里?只觉得那一圈一圈的泛黄的光晕,绕的她头晕目眩。
任长睫在红润的脸上投下一道深深的剪影,等乱了的心跳回归正常,她才慢慢睁眼。
“好。”
时间是一剂治疗伤疤的良药,但它不是万能的,有些伤疤即使好了,在某个时刻还是会痛得人心肺具颤。
而梁悦那道伤疤,在心里刻了四年,里面藏了太多秘密,有愧疚,有怀念,更多的是骨子里的那份执念。所以即使再痛,她也要回去,彻底去除这块伤疤。
夜风涌来,彻底吹散了她一身酒气。
站在寝室的阳台上,她遥遥望着远处这座生活了四年的城市,浮光掠影,灯红酒绿,熟悉的城,迷人的景,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这座城市有多孤独。
没有归属感的孤独。
“嘟……嘟……”
电话响了两声那边就接起了。
“妈。”梁悦下意识抓紧了手机,那是她紧张时常有的动作。
那边显然很意外,“悦悦!”
自从上一次为回国的事情争吵后,她们母女俩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通过电话了,两人又都不擅长打破隔阂。
“妈……爸生病了。”
梁悦先开的口,她简短地交代了几句今晚打这个电话的缘由。
“是吗?”只要说到那个人,母亲总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
素手抚上额头,神情颇具无奈,“妈,爸这次生病……挺严重的。”
“你想回去看他?”母亲语气肯定,凉薄。
“……”
“什么时候?”过了半晌,那边才开口。
“我买了明天的机票。”
“你明天不是有毕业典礼?”
梁悦心口一紧,没想到向来不关心她生活的母亲,居然记得自己明天毕业,潜意识里腾升起一抹憧憬,“毕业典礼在早上。”你要来吗?后半句她没说,但相信她懂。
然而回答她的却是无边的沉默,最后凉凉的两个字,电话断了。
“也好。”
顷刻间,夜风静了,脑中一片空白。
梁悦抱紧双臂,将头慢慢地埋进膝弯里,可是心都木了,哪里还流得出泪。无尽的酸涩哽在嗓子眼,辣的,酸的,涩的,唯独尝不到咸味。
也好?
这就是母亲给她的答案,比陌生人还冷漠无情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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