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名字

作者: 回生草 | 来源:发表于2022-07-08 17:13 被阅读0次

    夜深,一个男人叼着一根没被点着的烟,走在屋檐下,大雨滂沱,雨帘自屋檐垂下,于是乎,男人就这么被区区雨水囚禁在世界之外,但他似乎不准备走出,只是顺着屋檐继续走着,雨珠从万里高空飘落,晶莹剔透,如同一块透明的美玉,但最终,仍是撞向地面,四分五裂,消融于世界。男人终于在屋檐下找到座位,他靠在座椅上,将刚刚点燃的烟随意丢出,火星四溅,但却很快归于尘土。男人摸了摸胡子,看着雨帘外的世界。

      男人不知不觉间陷入了回忆,曾经的几年里,还是少年的他,曾在一个少女的嘴中听到了一些令他受益至今的语言。

      少女天生下肢残疾,只能依靠轮椅度日,少年作为少女的邻居,最终于心不忍,帮着女孩推轮椅前进。

      女孩虽然身体十分虚弱,但确实个十分健谈的人,每一次,她都会指引着少年,将他指向日出的方向。而少年每次都会推着女孩,来到山崖上,而每一次,天际上那道让人措不及防,却又无比绚烂,将要褪去一夜暮色的朝阳都会缓缓升起。少年坐在女孩的轮椅旁,叼着烟,女孩也没拦着,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终于,成为了好友。在两人多日的共处中,少年知晓了女孩的名字,女孩姓林,双木林,名朝雨。

      一天,在日出升起是,林朝雨却咳嗽不止,男孩慌神,询问哪里难受,女孩摆摆手,她看向远方,一眸不甘闪过,缓缓开口,她铃音般的声音回荡在少年耳边:“我的朋友,你知道吗?”,少女说话很缓,但一直都很温柔:“人的成长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弄清事物的对与错;第二阶段,明白有些事情没有对与错;第三阶段,在明白有些东西没有对错之别后,仍然坚信着自己所选的道路,咬着牙,奋力向前。正如那初阳,明知升起后必将日落,但仍然义无反顾的为地球带来光热,燃尽所有,最后,沉沉的坠入黑夜。我想,正是这种决心,才让那太阳一次次的在黑夜中涅槃,得以再见世界。”女孩脸色一沉,说到:“可惜了,我没时间做到了。”这句话很轻,少年没有听到,作为九年义务教育下的学生,少年当然知道太阳东升西落,几乎永不熄灭的道理,但在这番话,他的那些道理,竟渺小如尘沙,二人不再说话,等待太阳升起。

      那天之后,林朝雨却病倒了,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一个雨夜,少年从女孩家门前经过,被敲窗子的声音惊到“喂?听得到吗?”,女孩敲着玻璃,问到。男孩肯定后,女孩笑了笑:“太好了,你可以陪我出去逛逛吗?我身体已经恢复的很棒了!”男孩看着她愉悦的神情,信以为真,便带着她,打着伞,出发了。

      小巷里,男孩走在屋檐下,总算是找到了个座位,带着女孩,坐了下来。他刚刚拿出烟盒,却被女孩制止,这是女孩第一次限制他。女孩看着雨帘,不知在看雨,还是在看外面的人与事,突然,她的眼中闪过一抹超脱的神情,从袖中缓缓取出一支纯白的玉笛。白色的轮椅,白色的衣装,白色的玉笛,在男孩眼中,整个世界似乎都变成了白色的,女孩吹着笛子,一缕缕白色的乐音似乎从笛子中飞出,游荡在尘世,飘逸在雨中。好一会儿,女孩放下笛子,看着雨幕,哀叹一声,突兀的问:“朋友,你怕死吗?”少年显然有些措手不及,拧了拧眉头,问:“你刚刚,说了什么?”,女孩摇摇头,似乎是自言自语的,继续说:“生命,还真是脆弱啊”,她叹了口气,继续说:“小时候我天生残疾,最疼我的哥哥又远赴沙场,战死边疆,我的父母告诉我他的灵魂不灭,他的精神将被永世歌颂。我还真是最最愚蠢的人,相信了他们,一代一代,人们总是喜欢用这种谎言欺骗自己,直到死亡的阴影真实的笼罩在自己的周围…甚至到了这时候,他们还在变本加厉地欺骗自己。的确,情感拥有足以创造奇迹的能量,但创造奇迹的,绝对仅仅限于那时那刻那分还活着的人,死人,已经注定离去了。当我知道我换上绝症,无法解救时,我曾经多次幻想“奇迹”发生,但我发现,除非我扭转时空,唤醒寂静的时光长河,否则别无可能。二分的道路在我眼前展开,我需要做出苟活与了断的选择,而两者的代价,无非都是一个人的死亡,一个人的毁灭罢了。而选择的结果,你已经看到了”,少女望向男孩,雨声似乎小了很多,继续说“林朝雨,这已经是一个注定死去的可怜之人了,她已经被自己熟练乐曲的身体抛弃了,但是,这也确实无妨。”少女不再说话,双眸看向男孩,心想:“朋友,你已经向我证明了奇迹的能力,你这些年的陪伴,让一个将死之人,与自己的绝症,博弈了很多年。现在她累了,放心了,天堂里,我会为你占个座。”少年没有说话,推着她,回去了。

      女孩的葬礼是在日出之时,少年却没有出现,此时,某座无名山崖上,少年拿了一张相片,独自站在山崖上,看向日出,这次,他没有抽烟。

      男人坐在座位上,眼神有些迷离,“大叔?”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你这是怎么了?”少年关切的问着。男人眼睛微红,声音沙哑地说:“我来躲雨”,“可是,并没有下雨啊。”男人惊愕的看向外面,果然一点点雨水冲刷的痕迹都没有,初生的太阳照在男人的眼上,男人恍惚了一下,站起来,对着少年,说道:“我遇见了世界上最最智慧的人,她的名字是林朝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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