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天在看《我的阿勒泰》，被其中一个词激起了我的回忆——赛虎——那真的是很远很远的回忆了……
1
从小，我是跟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的，最多的活动范围就是那连绵起伏的大山，见的最多的还是大山。
山里人应该都有一个习惯，喜欢养上一条或者几条狗来守家看门，山里的人实在太少了，山里也实在太安静了，静得让人害怕，让人孤单，总需要点声音，比如狗叫声……
所以，爷爷也养了一条狗，应该是接连养了几次狗。我有印象的有两条，一条叫来福，一条就是赛虎。
赛虎到家的时候，爷爷就给他取这个名。爷爷说：“赛虎这名字好，比老虎还要跑的快……”。其实我当时心想，干嘛要比老虎跑得快呢？我们这又没有老虎。
其实也许是有老虎的吧。
印象中奶奶时常喜欢给我们几个孙儿“摆古”——其实就是讲故事——讲一些他们那个旧年代的故事，在我听来故事离我们很远，却又让我觉得很真。
奶奶说：“山里原来是有老虎的，以前你们奶奶的奶奶把小孩带到山里一起砍柴，孩子就被老虎叼走了……有些人觉得放在家里比较好，可是放家里也被老虎叼走了……”
就是因为听了这样的故事，我童年时期随爷爷奶奶进山的时候，才总是满眼的害怕。
尤其是一个人落单的时候，满脑子想的就是：后面有没有老虎跟随，左边的草丛里有没有老虎在盯着，右边的树林里有没有老虎在伺机而动……
那种紧张感，别提多让人心惊了，每每有动静，我都撒丫子走的飞快。
后来也没有想着跟奶奶求证这个故事的真实性，直到奶奶走了，我也还一度坚信，那个时候山里应该是有老虎的吧，老虎应该是会叼走小孩的吧。
2
有了赛虎，它也总是随我们进山，一会儿在前，一会儿在后，有时又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窜出来吓我一跳。每每我都以为是老虎的动静，却原来不是。
我其实是不喜欢狗的，准确来说，有点讨厌。
我见过爷爷给它抓跳蚤的样子，我讨厌跳蚤，能让我一连几天浑身都是痒疙瘩；
我也听过它狂吠的声音，还凶巴巴的龇着牙，仿佛每一声过后都能扑上来给你一口；
我还不喜欢它见到你就往身上扑的性子，摇摇尾巴也就算了，两只前脚还非搭上你的衣服，张着嘴、吐着舌来表达它见到你的欢喜……
可是我就遭殃了，小女生最喜欢的粉色衣服上必有几个泥脚印，还时时沾染上几滴“哈喇子”，别提多气愤。
我不喜欢狗，还有一个心理上的原因——我确实怕狗。
小时候读书要走一个小时的山路，其间会穿过一个寨子，而这个寨子的人显然跟我们山里人一样，喜欢养狗，而这狗——见着生人就叫。
因伯伯伯母是乡里的教师，有分配了房住，读书时我随他们一起，但周末我总还是要回大山去看看爷爷奶奶，我知道那里才是我的家。
他们不常回山里，堂妹也就不常回山里，所以我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走。
走了一段公路，过了一座桥，便进了寨，穿过这个寨就将进入一段漫长的山路无人区了。我不怕无人区的山路，我怕这个寨子。
从我进入寨子开始，眼睛就开始四处扫描狗的身影，这里一只，那里一条……
不好！它们居然汇合在一起，在前面晃晃荡荡的走着，时不时回头盯我一眼（也许并不是看我）。
而当我终于从它们身边错身，马上就要远离的时候，他们中的一条似乎看出了我的紧张或是闻出了我的害怕，对着我试探的叫了一声，这下引得其它狗也循声叫起来。
我顿时心脏骤缩，绷紧了浑身的皮肉紧走几步向前。心里谨记着奶奶说的：“狗叫的时候你别乱动，它过一会就不叫了。”
可是我的勇气无法支撑我站在那里不动。
我真的害怕，越怕越往前快步走，越走狗就叫得越凶……终于我被一群狗围在了田埂角落，对着我狂吠。
那时我还能怎么办呢？攥紧了书包带子，除了哭我别无他法。心里指望着能突然出现一个路人。本是一个寨子，总该有些人气吧，可是我都被群吠半天了，也不见一个人影。
终于，在我神经绷紧到极致的时候，也许是我的哭声吸引了人，也许是此起彼伏的狗吠声让人感到反常，终于，有人出现解救了我。
虽然我没有被咬到一口，纯纯就是被几声狗吠声吓到，但这就已经够让我一辈子都对所有的狗敬而远之了。至少到二十多年后的现在我都仍然心有余悸。
我想这是我不喜欢狗的根本原因了。
3
所以我对赛虎并不亲近。
但是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它。
可我还是伤害到它了……
那年冬天，一家人围坐在火炕边准备吃饭，赛虎也不知是冷，还是也只是为了凑热闹，竟也一个劲儿往火炕上挤。
大家伙怕它弄翻了火炕上的饭菜，也不喜欢它对着菜这里闻闻，那里舔舔。于是爷爷发话：“赛虎！下去！”
坐在火炕边沿的我正好挨着赛虎，我也早就想要它下火炕了，听得爷爷一声令下，我立马用手往赛虎身上一推——它一屁股摔下了火炕。
“呜汪——”我也吓了一跳，以为它也会像以往一样很灵活的躲开。只听得它一声呜咽，便低着头走到了一边。
旁边的人说：“别那么用力。”“它应该没事吧。”我面上尴尬无措的笑着，眼睛时不时瞅瞅它，心里想着：它没事吧。
瞅来瞅去，发现它还是活动自如，并无异常，只有尾巴好像一直耷拉着。当时想着它应该是不开心了所以才会垂着尾巴。
之后便一直没有留意。
可是过了好长段时间，我才在无意中发现，它的尾巴好像长歪了，而且比其它的狗尾巴都短。
爷爷告诉我，它这尾巴是断了。
什么？断了？尾巴断了！我推的它！
一时之间心里五味杂陈，浓浓的自责感涌上心头。除去我自身原因不喜欢狗以外，赛虎真真是算的上忠诚、温顺了。
所以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会给它带来这样的痛。
再回想起来，那声呜咽，应该就是他痛苦的呐喊吧。
不是这次在书中看到这个词，我想我不会再想起赛虎，不会再想起那条断了的尾巴。
4
后来常年在外读书，回家的次数少，竟想不起来赛虎是怎么离开的。
但犹记得那条短短的、歪歪的尾巴。
犹记得它的名字——赛虎。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