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花（四）

想想，自记事起，父亲常年在外，居家甚少。可是，雷打不动地，春来时，松土，换盆；秋去后，除草，剪枝。这样的活计，悄无声地，贯穿了父亲的一生。

说来也奇怪，那些花，经父亲一手打理，入冬后，顶着秃枝安静地休养。立夏时，鼓着劲儿热烈地绽放。长得稳妥，开得喜庆。

受父亲的影响，平日里，最爱做的家务活，便是为花浇水。幼年时，家里有一把绿色的小猫花洒，圆鼓鼓的身子，吹着一只小喇叭。形态逼真，轻便好用。提着如此有趣的花洒，劳动也便成了享受。总在浇花的间隙，亲见无数奇妙的景致。黄昏时分，仙人掌“噗”一声，吹出一支暗香四溢的花，像一把可爱的小长号；清晨早起，石蒜抽出一穗玲珑的花，长长的茎像是串起无数美妙的小荷包……

待回首，三十年倏忽而过。很多的花儿，在数次搬家的颠簸中不见了踪影，在无人照看的冷夜里香消玉陨。也有不离不弃始终相随的，比如夹竹桃花，叶落了，枝断了。可是，只要有根，依然在来年的春天抽枝吐叶。再一次，开出艳丽的花，重新活出个精彩的样儿来。

父亲的花啊，早已成为流逝岁月的印痕，也已成为平常生活的点缀。失去的，珍藏在心底；尚在的，陪伴在身侧。

恰好，中秋节的这一天，阳光和暖。父亲拿着小花铲，坐在院落里安然地修枝剪叶，精心地侍奉摆弄。送给我的，是最好的两盆。

夜色深沉，携花归来。一低头，绿的叶透着鲜活的生的气息。抬眼处，皓月当空，洒下皎皎清辉。

俯首书案，信笔而至，不觉心生欢喜。花正好，月正圆。我的身边，有父亲手栽的花相伴。惟愿，岁岁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