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体里的碎片

《我身体里的碎片》

我知道我前世是一只蝴蝶，粉白色的，左边的翅膀上缺失了一个角，只有三天的寿命。

我知道你前世是一只花。说不上来什么名字，只是颜色很鲜艳很鲜艳，共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九块花瓣。我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在花心的位置，我曾停留在那里，有一股刺鼻的香味，在你开放到第十二天的时候，一个男人伸出手试图摘去你。你刺痛了他。

你本应该有三个月的花期。

可是那天风好大，把你吹落了。

为什么我会知道呢。

因为那时候我又是风了。

医生。

你不相信宿命可以轮回得这么快吗。

苏以辰手中的笔快速掠过空白的纸，蝴蝶，花，风，这些字到底暗含着什么意思。他的脑袋和纸上的笔尖一样打上了个大大的问号。

面前的这个女人只有十八岁。

是她的父母送她来的。因为她最近一个月来总是说一些令常人难以理解的话。

“你说，我们之前见过。为什么我没有这些前世的记忆，你却还能够记得。”

风是没有生命的。

你经历了轮回。

而我没有。

我只是把所有的记忆都灌注在这副躯壳里，因为我想来见你。

或者说，让你看见我。

“你的名字。”

“何敏泽。”

“家里只有你一个孩子吗。”

“是的。”

“你和父母的关系如何。”

“很好。”

“你别紧张，我只是……”

“我不紧张。”

苏以辰第一次抬起自己的头，面前这个女人果然如她自己所言镇定自若。也是。看了那么多心理医生，这种场面司空见惯，怕是连治疗方式的套路都摸得一清二楚，寻常的法子怕是没有效了。

“嘀嘀。”苏以辰的手机响了。

“麻烦您现在这里坐会，我去一下洗手间。”

苏以辰借着去洗手间的空档打开了手机，看着同行刚刚通过云文档传过来的资料。他才知晓她回答的基本信息都是假的。

假的。

她为什么要说谎。

何小敏，

1997年生于s市，

重组家庭，

另有一弟，原名陈敏泽，十年前，母亲改嫁后随父姓，更名为何敏泽。

一年前失踪，至今下落未明。

苏以辰迅速地摘出关键信息，一页一页地滑动，何小敏出现异常的时间是，是，……

啊，找到了。

三个月前。

三个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滑到了文档的底端，也没有任何线索。

他关上了水龙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无论他知不知道答案。他都得出去面对这个女人，或者说，更像是一个对手。

何敏泽。

不。是何小敏此刻站在苏以辰的办公桌前，她的手上拿起的……拿起的正是苏以辰大学毕业时的照片，他和三个室友的合照。苏以辰亲密地把手搭在一个个子和他差不多的男生肩上。另一只手自然地下垂。另外两个男生中规中矩地站在他们的旁边 ，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自在。

“医生，你这张照片是p的吧。技术这么差劲。以后需要的话可以找我。保证把你们p的就像真的一起照个图一样。”

苏以辰强咽一口口水。

何小敏却没有停下来自己口中的话。“医生，你明明不喜欢女人，为什么就不能坦诚一点呢。就好像你明明不在意你的病人，却要假装关心他们。你不累吗。”

苏以辰继续往前走，坐在沙发上，“我不知道该称呼你是何敏泽，还是……何小敏，无论你是谁，也请你回归你的座位吧。”

“今天的时间到了。我们改天再聊。如果医生你愿意告诉我你的故事，我也可以告诉你我的故事。我们彼此坦诚一点会很好。”

“我的故事?”

“苏以辰，你这么快就忘记那个比你小两届的何敏泽了吗。”

何?敏泽?

他搜索了他脑海里所有有印象的人像图影，何敏泽。真是让人丝毫没有头绪的名字呢。

“医生。今天的治疗到此结束。我们下星期五再继续。”何小敏径直走出门口。对于苏以辰，她更多的是怨恨。

为什么当初死掉的是何敏泽。

苏以辰，像你这样冷漠的人才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那天晚上。

何小敏做了一个梦。

她乌黑的长发与泥土缠绕在一起。与整个漆黑的夜晚缠绕在一起。

她的瞳孔在火把的映衬下明亮似一颗星。不会闪烁的星。

她终于把那个曾装进心里的男孩装进了眼睛里。

何敏泽。何敏泽。

多希望你还活在这世上。

2017年11月22日

今天。是他的生日。

如果可以，我多希望把自己裹上可爱的包装纸，当做礼物送给他。我给他的礼物，从那件事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收过了。

他变得陌生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