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中的三件事

晨光中的三件事

朱玉林

天麻麻亮时，城便醒了。不是被车马人声吵醒，倒是叫晨光一寸寸擦亮的。这般时辰，人合该是要起身的，莫辜负了这天赐的清静。

我总爱立在窗前，看那灰蓝的天色如何一点一点泛出鱼肚白。此时风还凉着，带些昨夜露水的潮气，钻进袖口脖颈，激得人一凛，睡意便彻底消散了。

先是活动筋骨，不必刻意求什么招式，只管舒展了四肢，如老树抽新枝般缓缓地动。街角已有三两个老者打着太极，手势起落间，竟似将晨光也揽进了怀里揉搓。

活动罢了，便沏一壶淡茶，就着窗前的亮色读书。此时读书不同夜里，夜里读书是为消遣，晨光中读却如与先贤对话。

字句也清晰，心思也清明，往往平日不解处，此刻竟豁然开朗。纸页翻动声与窗外雀儿鸣叫相应和，倒比丝竹更悦耳。

最要紧是取出那灰皮小本，将一日的事细细排布。今日要见何人，要做何事，须得理出个先后次序来。

这笔尖在纸上游走，不像计划，倒似画家写意，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一天的轮廓来。说来也怪，凡这般理过的事，做起来便格外顺畅，仿佛提前在心中走过一遭，实做时便熟门熟路了。

友人笑我过得太仔细，我却道这是与日子打交道的最好法子。晨光中的三件事，看似微小，却如春雨润物，不知不觉间竟养出了筋骨，安顿了心神。

日子原是一团混沌，经了这晨间的梳理，便显出纹理脉络来。

人生在世，原不必求什么惊天动地。能把每个早晨过妥当了的，这一日便不会差到哪里去。而一日日累加起来，不就是一辈子么？

晨光渐亮，街上人声渐起。我合上本子，茶正好温。新的一天开始了，而我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