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香

那年，和阿香走进杨氏服装店，店面不大，是一家连锁店，开十多年了，据说头几年生意就不好，但一直开着，里面的服装依然有档次。我想这大概是老板大，这店是赚是亏又算得了什么呢？

阿香早就没什么衣服穿了，一个秋天下来，也就那么一件，其它的都不怎么了，但她依然会搭配着穿，也还过得去，反正不会去别人家串门，就只在附近走走也无妨。

这不，今天来买衣服，说是想买秋天外套。我提醒她，现在的服装店应该不买那些了吧，就入冬了，应该是买棉袄了。她听了，对我妩媚地一笑，认同地微微点头，也不回话，只顾往前走。在店里走了个遍，愣是没看到秋衣外套，看到的几件也不那么合身。

我们走出服装店，正准备横过马路，她拉住我手，说有一件衣服挺好看的，想折回去再看一下。我一见她那急切的目光，心下一念叨，那还不是又会白走一圈。我知道她手头没什么钱，有那么点钱也难买起她喜欢的衣服，她是“眼高手低”的女人。她是个不走运的善良女人。

说起她的善良，大概一下子是说不完的。

当我们又折回去，站在店门口的小姐冲我们一笑，这笑很别扭，把个微笑只笑到一半就停下了，吊在脸皮上的样子真是滑稽可笑，若不是阿香拿着我的手要到里面去，我定会把这种笑看到肉缝里去，让这号服务员不好意思，让她赶紧把这一半的微笑缩退，别让人看着怪可笑的。

阿香拉着我奔到摆放风衣的衣架前，只见上面挂满了各色服装，最耀眼的是一红色风衣，上面嵌有几条黑色线条，下摆到膝盖下二三寸处，上面有一连衣的大帽子，中间是直筒的，这样的衣型既耀眼又不刺眼，既大方又优雅。阿香一站定，便立马拿着这件衣服，对着镜子在身上比一比，然后对我说，她想试试看。我把嘴向试衣间一努，她立马奔过去，拉开镜门就进去了。

大约二分钟，一个妖艳又优雅的女人出来了。剪着一个短发，穿双黑色高跟鞋，一条黑色紧身裤，上身穿着一件红色风衣，风衣是纯羊毛的。乍一看，是个贵女人。

哇塞，真好看，我看傻了，想不到还真漂亮到家了。阿香一见我惊呼的神态，抿嘴冲我一笑，好看不，她问。我赶紧竖起了大拇指，在她面前晃了晃。她又一笑，有点羞涩，把个脸都染红了，加上这衣服一衬托，简直又年轻了十岁。

阿香在镜子前，左看右看，前看后看，感觉挺满意的。这时我偷偷拉她一下，小声说，买不买呀。她听我这么说，先是一怔，马上反应过来，对着站在旁边的服务员说，打折了是多少钱呀。

她一听要四百多，简直懵了，脑袋嗡的一响，象炸雷。她慢慢脱下衣服，放到衣架上，恍惚在说，怎么就要这么贵呢。

她没有和我说话，笔直向店外奔去，走到墙根下，目光黯然，脸上布满了忧伤和无奈。我紧跟过去，一把拉住她的手，安慰地说，阿香别急，等我发工资了就来买给你，手上的钱昨天刚借走。她把手缩回来，低声说，不要。鞋尖使劲磨着地板，又说，不买了。我怎会不懂她的心？要么看不中，看中了就是上心了。于是，我依旧重复着，阿香，等我发了工资就买。她弱弱的说，不要不要。我看着她，不再说话，一把揽紧她，向回家的路走去。

走到半路，我突然想起什么，对阿香说，你在这等等，我钥匙放在衣架上了，去去就来。

十天之后，我买回了那衣。阿香先是不穿，而后一阵发懵，木然地笑着。我也笑了。

一年以后，阿香站在我办公室门口，偷偷叫我出来，我出来一见，原来她拿着一张卡。她说，给你，我有钱了。我不要，她不肯，说，我知道你那次取钥匙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