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中秋,我就想起了家人欢聚的热闹场景,想起了许多各具特色的中秋月饼。最让我怀念的,还是在物资匮乏的年代,母亲做的土月饼。
做土月饼的食材离不开老家的深田涧,深田涧由前山峰蜿蜒而下,涧道不过一二尺宽,涧深却有一米。涧两边是水田,勤劳的父母见缝插针,充分利用稻田到涧道的空地,用山石砌起了两道新月般的园子。一道种冰糖芋,一道种白薯和红薯。父亲说冰糖芋喜欢湿地,种在涧边最合适,而地瓜也得不时浇水才能长得好,种在涧边也再好不过。冰糖芋和地瓜通常在三四月种植,在六月稻田换季时,它们已经长得郁郁葱葱。在割稻子休憩的时候,我总躲在亭亭玉立的冰糖芋下,宽大的叶子为我撑起一片阴凉。
我看着芋头根部,看着地瓜园青翠的藤蔓,多希望自己拥有孙悟空的“火眼金睛”,能透视土壤,看到地下的果实。我心中带着看不到的遗憾,暗暗期盼它们长得快、长得好。我担心到了中秋,它们却没长好,影响到母亲做土月饼。于是我不时催着父亲要给芋头和地瓜施肥浇水。父亲总说:“四月种芋,一本万利。慢慢来,时间到了自然熟。”
果不其然,在中秋那天下午,父亲准时去园里把芋头和地瓜挖掘回来,放到水池旁。我和弟弟、妹妹一回到家就奔到水池旁,抱着又圆又大的芋头和地瓜清洗起来。搓洗干净、就地削皮后,看着白白胖胖的芋头和白薯和红嘟嘟的红薯,我们都舔了舔嘴巴。
我们把芋头和红薯、白薯拿到厨房,母亲拿出刀和砧板,开始切片。我则拿着洗干净的凤梨罐头空罐子逐一压在芋头和地瓜的切片上,压出个圆月般的轮廓;妹妹则拿着剪刀把轮廓外的边角剪下来,这样每个芋片和地瓜片都是一轮圆月了。当芋片和地瓜片装满盆子后,母亲就生火了。在大铁锅里抹上一点油,等铁锅烧热后,母亲把芋片一圈一圈地摆到锅底,然后摆地瓜片。我们兄妹三人则围在大铁锅旁看着一轮轮小圆月似的芋片和地瓜片占满了大铁锅,神情激动。
母亲不慌不忙地往大铁锅里洒白糖水,锅里冒起一阵带着芋香与地瓜香的雾气。母亲坐在灶膛口控制着火势,我们都知道煎饼要慢火,急不得,等煎到微黄时就要翻面。这火候只有母亲控制得好,父亲和我都曾经尝试过,结果芋饼和地瓜饼都变得焦黑,惨不忍睹。
过了好一会儿,当母亲用火铲铲起灶膛下的火星的时候,我们知道,芋饼与地瓜饼已经煎好了。
我们盼着月亮快快升高,当月亮升到两杆竹竿高的时候,我和弟弟妹妹坐在门外的石墩上,听着流水声和秋虫声,心里都期盼父母快点出来。
不一会儿,只见母亲拿着装满芋饼和地瓜饼的圆盆走了出来,父亲拿着酒瓶子和碗也走了出来。他们走到圆石桌旁,母亲双手举起圆盆子,父亲举起倒满酒的碗,孩子们则双手合掌站在他们身后,大家遥对月亮三鞠躬。
拜完后,一家人围着石桌坐好,圆盆子摆在石桌中间,盆子中间叠着红薯饼,周围则是白薯饼和芋头饼,饼上还散发着微微的热气和香味。弟弟看着盆中间的红薯饼眼睛发亮,馋得直舔嘴唇。
“吃吧,吃圆芋年年有余,吃圆薯人人善读。”母亲说罢,我们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母亲慈爱地看着我们,父亲默默地喝了一口米酒,对我们说:“中节,团团圆圆,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月色如水,我们吃着沾着露水的芋饼和地瓜饼时,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香、酥润与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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