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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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灯不灭,常青永驻》
晨雾漫过山寺的飞檐时,我总爱蹲在老银杏树下数年轮。这株据传植于唐代的古木,树皮皲裂如老人掌纹,却依然在每年霜降后捧出满树金箔般的叶子。有年深冬,我见它枝桠光秃得像支倒插的枯笔,以为终于等到了生命的终章,谁知惊蛰那日推窗,竟见褐色的枝头爆出米粒大的绿芽——原来所谓"常青",不过是生命以另一种姿态延续。
人间草木尚且懂得枯荣交替的智慧,我们这些在红尘里跋涉的旅人,又何须执着于永恒的葱茏?记得幼时随祖父侍弄菜园,他总说:"苗儿拔节要扎根,花开得再艳也有谢的时候。"那时不解其意,直到去年重返故里,看见当年那畦菜地早已变成水泥广场,却在墙角砖缝里钻出一丛野菊,金黄的花朵在风里摇晃,像极了祖父布满老年斑的手掌轻抚过的模样。原来真正的生机从不在表象的繁华里,而在那些看不见的根系深处。
2389
去年深秋参加友人葬礼,灵堂里摆着他生前最爱的山茶花。那位总穿着藏青色中山装的老教师,退休后把积蓄都捐给了山区小学,自己却住在漏雨的老房子里批改作业到深夜。追悼会上,他教过的孩子们捧着自制白菊泣不成声,有个小女孩仰着脸说:"周爷爷说过,人就像蜡烛,燃得旺不旺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把光送到该去的地方。"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比肉体存续更恒久的东西,是那些被爱与善意浸润过的时光。
现代人总在追逐"常青"的幻影:健身房里挥汗如雨只为保持青春容颜,写字楼里的精英们用各种补剂对抗岁月流逝,社交媒体上充斥着滤镜修饰的完美生活。可隔壁病房住着的张老师让我懂得另一种活法——那位被癌症折磨了三年的中学语文老师,在化疗间隙给学生们写信:"不要害怕凋零,你看窗外的梧桐,飘落的叶子是在给土壤写信呢。"她去世那天,窗台上的绿萝突然抽出了新藤,嫩绿的卷须缠着输液架蜿蜒而上,像是要替她继续触摸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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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曾笑我书房里那盏铜制煤油灯太过古旧,我却偏爱它摇曳的火光。每当夜深伏案写作,看着灯芯上跃动的火星映亮书页上的文字,就会想起敦煌莫高窟第257窟的壁画:千年前的画工在石壁上描绘飞天,他们使用的矿物颜料至今鲜艳如初,而那些匠人的面容早已消散在风沙里。但正是这些无名者的心血凝结,让飞天的衣袂至今仍在洞窟中翩跹。
晨光再次漫过银杏树梢时,我拾起一片落在石凳上的黄叶。叶脉里沉淀着春日的雨露、夏夜的虫鸣,还有无数个晨昏交替的记忆。或许这就是生命的真谛——不必苛求永远青翠如初,只要曾经向着天空伸展过枝桠;不必恐惧终将到来的凋零,只要心里始终亮着一盏不灭的灯。当西风卷走最后一片叶子,大地早已悄悄埋下来年的种子,而我们的灵魂,终将在某个春天破土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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