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送孩子上学回家的路上，在老街某家花店的门前，见到了一树开得十分娇艳的玫瑰，勾起我无边的遐想：当年还是小青年的时候，我也曾为一个女孩送出过一生中第一朵玫瑰，但却与爱情无关。
那是20多年前的事了。我还在南阳上大二，那是阳历2月14日，我也不久前才听人说这一天被西方人叫情人节。为了搞一份勤工俭学，我挤出一个月的生活费 ，一大早去花鸟市场批发了一大束鲜艳夺目的红玫瑰，如果运气好全卖出去的话，就可以赚回两个月的花销。这还是从同室学友那里获得的“生意经。”听说他去年做这个发了一笔小财。我便有了这种依葫芦画瓢的想法。我带着玫瑰，登上了拥挤不堪的公交车，早没有座位了，只得小心地站着。身边的座位上，有个年龄相仿的女孩，穿着一身整洁朴素的衣服，颜色倒和我手中的玫瑰很接近，大概是她过新年的衣服罢。女孩扎着马尾辫，我只能见到她侧面白皙的脸庞。
走道人多，我很小心地将花束高高举着，生怕有人挤坏了它们。车开得跌跌撞撞，我便一直在摇摇晃晃，后面有人推我一把，我便向前面人身上撞去。那人回头瞪我一眼，我只得就不断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这一束花几乎已经用去了我全部的积蓄，要不然，我才不会大冷天来受这种罪。然而又一想，我老大不小了，自立是我早已产生的梦想。
车窗外，灰蒙蒙的街景缓缓流过，春寒陡峭，冷风阵阵，从破旧的车窗里刮进来。车厢里，全是脸色冷漠，急匆匆的人们。这样的天气，这样的环境，也许实在不是一束玫瑰的安身之处。而那束从温室培育的玫瑰偏偏那么红，而且载着我的梦想和期待。
玫瑰色的新装灼灼的颜色，映红了我身边那位女孩稚气的脸，偶见了她转过脸，抬头望望我举在头顶的玫瑰花。神色中似乎有几份羡慕，柔情像流水一般掠过她的脸。她又若有所思，好像想表达什么，却欲言又止?素昧平生的我们，都矜持地沉默着。
我手里的玫瑰，却并不是打算送给哪个正在等待的女孩。我没有女朋友，但心中何曾不想拥有自己的心爱，高中时候，我就喜欢过同班某个女孩，但她先我一年考上大学，而且已是明花有主了。她留给我隐隐的伤痛是长久的，但我不恨她，因为她的善良和无心。她也许从不知道我对她的暗恋。她有一幅玫瑰色的面颊，我曾在梦中送给她一朵玫瑰，梦境中她接过玫瑰的时候，闪亮的眼睛饱含泪水?她也许像年少时的我，用整个青春来等待爱情?两年后的今天，物是人非，我手里拥有这么多的玫瑰，却丝毫没有什么热烈和浪漫的意思。
车陡然一停，我从回忆中蓦然惊醒，一个踉跄，花束撞在铁栏杆上，每一朵花簌簌颤动，我来不及站稳就慌乱地验看，发现它们安然无恙，便松一口气。忽然，身边那个女孩，向我说到：“你把花给我，我帮你拿吧！”
我吃了一惊，转头来看她，见到那张羞涩而真诚的脸，犹豫了一下，终于把花束交给了她。
她小心翼翼接过玫瑰，尽量双手环抱着。免得弄坏了它们。我终于可以站直身体了，却还是紧张，抵抗着人群的压力，目不转睛的盯着花束，我有些不放心她的护持。她向我笑笑，示意我不必担心，让我放松，我只得腼腆地回之一笑。
我忽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好像那一束玫瑰应该是送给她的。我不由得又多看了她一眼，四目相触，我们彼此又不好意思地双双转移了目光。女孩的眼神里仿佛一缕忧伤。我也蓦然想起许多往事，轻轻叹口气，余光中感到女孩又看了我一眼，仿佛穿透我的内心。
我们陌路相逢，没有前因后果，只有这一刻的默契，却已经足够了，我们自然而然地组成一个整体，共同守护着一束情人节的玫瑰。
不久车又停了，她到站了，站起身，把花束和座位一起转交给我，转身欲走。我突然说：“请等一等。”我将一朵最娇艳的红玫瑰，轻轻递到她手中。她不由一愣：“给我的?”
我的笑容是牵强而羞赧却又是真挚的：“谢谢你，祝你情人节快乐！”
女孩客气地说：“该谢谢你才对。”然后接过玫瑰下车了。忽然之间，我感到这世界变了，我们不再是陌生人，而在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城市，变得非常适合这一朵玫瑰。
一路上，我紧紧握着这一束花，好像全世界都在我手上，我快乐的心情像要飞起来。这才叫“送人玫瑰，手留余香。”春天，在这一瞬间溢满了玫瑰花的颜色和清香。
人与人之间的一点点善意，犹如花籽，在心田上播撒，竟会绽放出恍如生命般明丽的花，谁说这世上没有奇迹?
“爸爸，这花好好看啊。”女儿天真的声音，把我从回忆中拉回到现实。我们又注视了这一树玫瑰。再次回想到那送给了一个只有一面之交的女孩、却与爱情无关的第一朵玫瑰。那却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情人节玫瑰。
2019年5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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