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很暗。
小雨，你不乖啊，不给我开灯。
灯又亮起来。
我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气。我知道，她就要来了。
她穿着鲜红的裙子，头发散开，披在肩上，手里拿着一根横笛，呜呜的吹着不成调的曲子。
她向我走来。
“你的时间到了”，她娇美的声音响起。
我站起来走到窗口，脸上的褶皱，花白的头发映在玻璃上。
我跟你走。
我穿着厚重的，长长的棉裙，鬓边插着一朵白茶花，跟在她后面，默不作声。
“你很奇特，其他人都是挣扎，哭喊，而你，很平静。”
我浑浊的眼睛望向她，你很好奇？
“不，我只是单纯的问问，反正路还长，你可以讲讲你的故事。”
我啊…… 我这一生，活到这个岁数也算够本了，我本不该活这么久的。
我走了很久，一直都在游荡，心和身体都在游荡。
你知道的，我这样出身的人，不应该游荡的，我本该困在那山上，饮着山泉水，衣食无忧，快快乐乐的过一生。然而，我竟偷偷地跑出来了，无知的四处乱撞，不知道路在哪里，就凭着一股劲儿往外冲，往外撞。有时候撞的是真疼啊。
“最疼的是哪一次？”她转过身问我。
我以为，第一次求学失败已经很疼了，没想到，后面一次比一次疼，根本没有最疼，疼着疼着，就麻木了，你就知道，只要脚往前走就行了。
印象比较深刻的一次大概就是生孩子了。等待生孩子的那段时间有点焦急和痛苦，生孩子的前一天晚上，我默默的对着肚子说，女儿啊，妈妈真的是难受啊，你出来陪陪妈妈吧。结果女儿在第二天晚上7点49分出生了。生孩子是真疼啊，有人在你身上扎一万根针的感觉，不能哭不能喊，越哭喊，越疼。当那小小的，瘦瘦的，软软的小生命放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就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作为一个死神，没生过孩子，我不知道，但我讨厌那种感觉。”
你讨厌的大概是面对小生命的无力感，你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你不知道自己能给她什么，你害怕自己什么都给不了她。可是，就算无力，也不能害怕，还是要硬着头皮往前走。我疼的，是我在什么都没准备好的情况下就给了她生命，以至于后面有许多波折，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疼的难受。她大概也是怨过我的吧。
“你女儿呢，我没看到她。”
我知道这一天会到来，所以在两周之前，我就交待她，不要看我，不要难过，不要伤心，我的离开是一种解脱，对谁都是。
“这段时间，你一直都是一个人？”
有小雨陪着我啊。
……
“你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
第一次结婚，没有穿到喜欢的婚纱。这辈子再也没穿过。
“如果回到过去，你最想改变的是什么？”
大概就是30岁时仍然无知和迷茫的状态了。那个时候的自己，处于最尴尬的境地，第一次面临需要靠一个人的力量冲出去，不知道如何抉择，不知道如何收场，不知道如何让自己内心平静。总觉得自己可以冲出去，却横冲直撞，做了很多愚蠢的决定还沾沾自喜，真是愚蠢啊。再努力一点，再认真一点，再踏实一点，少说一点话，多做一点事，少一点想法。不年少仍无知与轻狂，想想我到现在都脸红呢。
“你最快乐的时光呢？”
30岁时，第一次掌控了自己，未来都由自己决定。尽管曲折，尽管跌跌撞撞，尽管愚蠢，但自己选择的路，自己走下去。为愚蠢买单，但同时也让自己清醒和改变，越来越成熟睿智，越来越美丽。我爱那时的自己，爱那时的无知与轻狂。
“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你难过吗？”
不难过，不虚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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