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宝丰结婚有人不高兴,就是江山秀。江山秀在三中,学习生活费用几乎都是江宝丰出的。江宝丰这一结婚,又是租房子,又是添家具,又是摆宴席,兜里马上就捉襟见肘了,自然也供不了江山秀。江山秀在三中,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江宝丰家里有了个女人,江山秀住在江宝丰这里也不合适了,只能又回到自己家,其实是林宛白的家,听林宛白天天骂江洋河。
除了江山秀,还有人不高兴,那就是林宛白。自从江宝丰结了婚,林宛白就魔怔了似得,天天在家骂江洋河,你看你大哥,结婚多风光,那阵势,那排场,再看看我,进门连个仪式都没有,天天就会拉你那破琴,喝你那马尿,天天吃馒头就咸菜,真是瞎了眼才跟了你。可是林宛白忘记了,当初他跟了江洋河,看上的就是江洋河会拉破琴,自己的前夫什么都不会,如今发现即便是找了江洋河,过日子还是柴米油盐,可是已经晚了,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林宛白很快临盆了。
林宛白给江山秀生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林宛白坐月子,要增加营养,多了一个小家伙,也需要增加各项开支,江洋河不得不去找活干了,自从出租车被抢了之后,江洋河就没做过什么工作了,天天躺在林宛白的温柔乡里,时间久了才发现,文质彬彬的林宛白,其实本质上和陈秀兰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陈秀兰不会骂他,但林宛白会,骂得一套一套的。
江洋河找到大哥江宝丰,想让江宝丰带他收废品,江宝丰只带了他一天,他就受不了了,江宝丰说,你就不是干这个的料。江洋河又去找到江西凤,想让江西凤的丈夫给他介绍个工作,毕竟,江西凤的丈夫是个生意人,门路应该广一些。这个忙人家还真帮了,江西凤的丈夫说,厂里缺个出纳,要不先屈就一下。江洋河连说好。
江西凤的丈夫让江洋河去自家的皮革厂当出纳,其实是看在江西凤的面子上。收入不高,但是厂子离家太远,一星期才能回家一次,这样一来,虽然有了一些钱,但家里就只有林宛白带着小家伙了。
江山秀心里不喜欢林宛白,这个女人气死了他亲妈,但是江山秀是真喜欢这个小家伙,江山秀放学第一件事,就是去逗小家伙玩,跟小家伙做鬼脸,听他咿咿呀呀不知道说些什么。但这个小家伙只能吃奶,江山秀就天蒙蒙亮就起床,在街口的肉摊刚刚出摊的时候,去买上一只又大又肥的猪蹄,买回家之后炖成猪蹄汤,给林宛白喝,江山秀把汤炖成像牛奶一样的颜色,汤里的猪蹄肉,就变成了半透明的样子,香气能飘好远。江山秀会将汤端给林宛白,说,林阿姨,赶紧喝碗汤补一补。林宛白喝汤吃肉的时候,嘴巴总会吧唧吧唧响,江山秀没回都要咽好久的口水。但江山秀一口都不会偷喝,全部留给林宛白,在他眼里,林宛白喝了这浓浓的汤,汤水就会在林宛白身体里变成奶水,把弟弟养的白白胖胖,脸蛋像嫩嫩的猪蹄一样。
江洋河要给小家伙娶个名字,江洋河说,他哥江山秀名字里的“秀”字,是向他妈陈秀兰致敬,你也一样,你生这小子也不容易,他名字里也要有你的名字,我想好了,就叫江小白。(这是个随机出现的包袱,哈哈哈……作者注)
林宛白说,这算啥名字,像个傻子。
江山秀说,这名字好听。小白,小白,小白快叫哥哥。
不管江山秀是为了小不点江小白,还是为了别的什么,总之在家对林宛白是真好,有什么好吃的,自己绝对不多吃一口,全都夹到林宛白碗里。林宛白心情不好骂他的时候,他就不吭声,等林宛白骂完了,他就小声说,对不起林阿姨,下次我不这样了。时间久了,林宛白也懒得骂他了。
江山秀在三中读书,三中的学生,很少有人是真正学习的,想当一部分还是王彪的小弟,而江山秀和王彪又是死对头,因为王彪,江山秀的大伯坐过牢,宫羽现在还在坐牢,还把他从一中搞到了三中,江山秀有时候真后悔,那天夜里在网吧,应该下手重一点,直接把王彪一棍子打死。
王彪的小弟们都视江山秀为眼中钉肉中刺,江山秀对这些人,能躲就躲,躲不了就奉承几句,实在不行就只有被欺负,不过江山秀对受欺负这件事情,已经不怎么在意了。
他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他要考上大学,接宫羽出狱,带宫羽一起走。所以江山秀在班里无论是被欺负也好,被打骂也罢,他都深深地明白,第一要务,是学习,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三中学风不好,但大小考试也会象征性的的排个名次,年级里有江山秀在,别人只能争第二。
三中也有一小部分人,因为中招考试的时候差了那么一点点,无奈才来了三中,这一类人女生居多,她们还没有到自甘堕落的那一步。而江山秀在学习上实在太过耀眼,让这一小撮也有心学习的人无法不注意到他。渐渐地,江山秀用自己的身体力行,在三中内部带了一股清新的风气,有这么一群人,在江山秀的影响下,上课学习,下课学习,晚自习后就着校园的路灯学习,看谁能熬夜,看谁学得久。其中有一个女孩叫韩新楚,每晚都在路灯下面,跟江山秀一起背单词,做数学题,江山秀不走,她也不走,每次都到路灯都熄灭了,才跟江山秀一起回寝室。
有路灯的地方到寝室之间有一百五十米的路,每晚江山秀和韩新楚都会一起走这段路,有那么一瞬间,江山秀觉得回到了三年前,他每晚都会在黑暗里,送于晓菲回家,直到于晓菲他爹把他嫁到了西乡。那时候,他会偷偷拉拉于晓菲的手,而现在,他并不想牵韩新楚的手。
一百五十米的距离,步行是两分钟,每天两分钟,是韩新楚给江山秀说话的时间。
韩新楚说,和你差不多,我家里情况也挺复杂的,在你来之前,我本来在这里就待不下去了,我感觉人生简直就是黑色幽默,我想辍学,随便干嘛都行,只要离开这里。那些男生天天闹闹哄哄,我感觉生活就是日复一日的不知所措,除了痛苦还是痛苦……
江山秀说,青春期,总会有些迷茫的,回去早点休息吧,明儿见!
韩新楚说,你来了,一切都变了,你的境况比我艰难,但还能这样坚持,你就是一道光,可能你不知道,但你现在应该是我在这里坚持读书唯一的动力了,真的,你不会怪我太直白吧?
江山秀说,能当你的动力,很荣幸,早点回去睡吧,明儿见!
韩新楚说,等高考完,我们去同一所城市读大学好不好?我们仍然每天一起,在操场上,读书,聊天,看星星。
江山秀说,我有女朋友,我们的感情,你不会懂。到寝室了,早点回去睡吧,明儿见!
韩新楚并不因为被拒绝而沮丧,每天一百五十米,两分钟,就是她生活的微光。
每隔一段时间,江山秀都会去看一看宫羽,每一次,当看到宫羽又瘦了,又憔悴了,他就心疼。江山秀对宫羽说,姐姐,我现在长大了,是大人了,等你出来,我们就一起走,我去读大学,你去我的城市上班,等我毕业,我们就找一座城市扎根,我天天守着你。
每当这时候,宫羽都会笑笑,摸摸江山秀的头,傻瓜,你读大学了,很定嫌我又老又丑。
江山秀也不争辩,他觉得,实践是最好的证明。
宫羽说,在三中,有任何困难,你只管去找你们校长谢飞,让他帮你,你就说是我让他帮你的,我跟他关系硬,你开口,他不会拒绝的。
江山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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