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破晓，金乌掠檐。
一夜未竟的梦，像未读完的卷，被雀声轻轻夹上书签。
我以指尖拂去镜中薄雾，
像拂去六朝旧事——
谢安的棋局、易安的词、东坡的月色，
一并沉入瓷盏，兑半勺温水，漱净昨夜残尘。
今日无惊鸿，也无雷霆，
只有四万八千个寻常呼吸，
像四万八千瓣梨花，
落在衣襟，落在未写的纸上。
而我，便是那拾花人，
把每一瓣无声，拾进袖里，
绣成一只小小的锦囊，
佩在离心脏一寸之处——
提醒自己：
“纵无锦绣前程，也要自成锦绣。”
于是，我低头，
在粥米的雾气里种下一亩温柔；
抬头，
在晾衣竿的剪影里养出一匹辽阔。
所谓养生，
不过是把《楚辞》里的“纷吾既有此内美”
熬成一碗姜汤，
让“内美”发汗，让“纷吾”驱寒。
所谓自爱，
不过是把《庄子》的“独与天地精神往来”
折成一张车票，
从“必须”开往“甘愿”，
从“人海”开往“自己”。
等日色爬上第三道窗棂，
我便推门而出，
像陶潜辞官，像李白酒后，
像每一片不肯老去的叶子——
明知秋后要有离别，
仍在新的一天里，
把经脉撑成翠玉，
把叶脉写成：
“此刻，我正向上。”
愿我
在最低的尘埃里，
养出最高的青云；
在最小的灶火里，
煮出最远的星河。
于是，
太阳不只是太阳，
是我借来的一枚金印，
盖在天空这张宣纸上，
朱文四字——
“尚可有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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