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2年4月29日,鲁迅在编辑、修订杂文集《三闲集》时,将自己从1921年到1931年这十余年著作、翻译、校勘、编辑的所有书籍的书目进行了一个归纳整理,作为最后一篇文章放在《三闲集》的末尾。
“我还要将这附在《三闲集》的末尾。这目的,是为着自己,也有些为着别人。据书目察核起来,我在过去的近十年中,费去的力气实在也并不少,即使校对别人的译著,也真是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下去,决不肯随便放过,敷衍作者和读者的,并且毫不怀着有所利用的意思。虽说做这些事,原因在于‘有闲’,但我那时却每日必须将八小时为生活而出卖,用在译作和校对上的,全是此外的工夫,常常整天没有休息。”
看得出来,鲁迅仍然在对成仿吾说他“这种以趣味为中心的生活基调,它所暗示着的是一种在小天地中自己骗自己的自足,它所矜持着的是闲暇,闲暇,第三个闲暇”的事耿耿于怀——来自敌人的明枪暗箭他早有心理准备,但是来自战友的指责却令他感觉委屈无比。从鲁迅开列的书目来看,这十余年中,他著作了短篇小说集2部、杂文集5部、散文集1部、诗集1部、文学论著1部,翻译外国著作19部,收集整理古籍4部,校勘古籍2部,编辑杂志、书籍等7种,校订书籍14部。这些大多是在八小时以外的空闲时间完成的,工作量巨大。翻译的著作包括《无产阶级文学的理论与实际》、《苏联文艺与批评》等等,单从书籍的名字来看,这些也并不是“以趣味为中心”的作品;他编辑的进步刊物《莽原》、《语丝》、《奔流》,鼓舞和激励了大量的青年人。无论如何,不能说鲁迅是一个“在小天地中自己骗自己”的“醉眼陶然”的“世故老人”。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作为一代文学大家,鲁迅遭遇到的质疑、批评不在少数。开列出这样一个书目,也是对那些质疑声音的一个回应。一方面,意在说明自己这十年并不是“躲进小楼成一统”,并不是不问世事。“所出的许多书,功罪姑且弗论,即使全是罪恶罢,但在出版界上,也就是一块不小的斑痕,要‘一脚踢开’,必须有较大的腿劲。”
另一方面,鲁迅也藉此提出的对青年的殷切希望。“不断的(!)努力一些,切勿想以一年半载,几篇文字和几本期刊,便立了空前绝后的大勋业。还有一点,是:不要只用力于抹杀别个,使他和自己一样的空无,而必须跨过那站着的前人,比前人更加高大。初初出阵的时候,幼稚和浅薄都不要紧,然而也须不断的(!)生长起来才好。并不明白文艺的理论而任意做些造谣生事的评论,写几句闲话便要扑灭异己的短评,译几篇童话就想抹杀一切的翻译,归根结蒂,于己于人,还都是‘可怜无益费精神’的事,这也就是所谓‘聪明误’了。”要成就事业,需要自己不断地努力,需要厚积薄发,并不是靠投机取巧、踩踏前辈就可以成功的。这样的劝诫,即使放在一百年后的今天,仍有价值。
“世界决不和我同死,希望是在于将来的”。翻开鲁迅的文章,到处可以看到这样饱含对未来、对青年充满期冀和希望的字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