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洪锋
对于汪曾祺的认识,始于《端午的鸭蛋》,感受到了他非凡的语言功力。感觉再普通不过的小事,在他的笔端,有了生命,有了灵气,有了韵味。
最近,我准备一堂课,无意间挑选了汪曾祺的《昆明的雨》。为了知人论世,我就去翻了翻他的《人间草木》。
《人间草木》既是书名,也是文章的名字,是书的第一组文章。这一组文章有三篇,分别是《山丹丹》《枸杞》《槐花》。个人感觉,《槐花》写的最好的。汪曾祺用了白描的手法,写了一对养蜂的夫妇。夫妇二人年龄差别很大,男的五十,女的三十多。女人很能干,心甘情愿地跟着男人漂流放蜂。而且,女人还很亲近男人大儿子的孩子,笑着听孩子叫她奶奶。结尾只有一句,“玉渊潭的槐花”落了。因为槐花落了,所以,夫妇俩就要走了,到别处放蜂了。这一篇的结尾和《昆明的雨》的结尾很相似,都是一句话结尾。仔细看看书里的文章,大部分结尾很短,有的只有一句话。大概是怕“尾大不掉”吧。
再来说说《昆明的雨》。
《昆明的雨》是回忆性散文,回忆了作者在西南联大上学时候的生活。题目是“雨”,却并未从雨写起,而是写了一幅画。这画是他的同学巫宁坤给他求的画。画中是昆明一户人家的大门,上方是倒挂的仙人掌,下方是菌子。不俗的开篇,引人入胜。
题目是“雨”,却并未直接写雨,而是写了很多其它的物件儿:仙人掌、菌子、杨梅、缅桂花、小酒店。写物件的同时,还写了几个人物:宁坤、苗族女孩、女房东、德熙。其中,宁坤和德熙是他当时的大学同学。
苗族女孩,身着民族服装,软语吆喝“卖杨梅——”,软软的吆喝,上好的果子,这生意能不好吗?
房东是惜花之人,怕房客乱摘她的缅桂花,就每人送一大盘子。“带着雨珠的缅桂花使我的心软软的,不是怀人,不是思乡”,那是什么呢?是感动,是欢喜啊!如此善良淳朴的房东,如此水灵的花儿,怎能不心生欢喜?
如果不是读《昆明的雨》,我还真不知道陈圆圆晚年出了家。这个曾经影响了中国历史的“红颜”,遭遇了多少个男人,经历了多少磨难,竟然出家了,竟然投水自尽了。在那个下雨天,汪曾祺和朱德熙,路过陈圆圆自尽的莲花池,大概也会唏嘘不已吧。一碟猪头肉,半斤酒,在雨幕中看着一只脚站立的鸡,看着一大架的木香花。这是多么悠闲惬意、恬淡幽静的心绪啊。所以,他俩真的是有点“乐不思蜀”;所以,这雨,引起的只是“淡淡的乡愁”;所以,四十年了,他还忘不了那日的“情味”。很自然地,一首诗就面世了:“莲花池外少行人,野店苔痕一寸深。浊酒一杯天过午,木香花湿雨沉沉”。可是,今日的莲花池已不是远在郊外,而成了市中心。所以,这里再也不是“少行人”,而是游人如织了;长着一寸深的苔痕的野店也不见了吧;还有那“浊酒一杯”,还能品出“木香花湿雨沉沉”的韵味吗?时过境迁,斗转星移。昆明还是多雨,只是,现在的雨还能否濡湿一颗敏感而丰富的心灵吗?
读《昆明的雨》,欢喜与泪水同在;教《昆明的雨》,孩儿们竟然牢牢记住了“滑,嫩,鲜,香”的牛肝菌,还有那火炭般的杨梅!而那些调皮的男生,是否只是记住了“声音娇娇的”“苗族女孩子”?我呢,很想找一个“德熙”般的同学,找一个下雨的中午,要猪头肉,花生米,要半斤的景阳冈“大酒壶”,看看窗外被雨打湿的树叶。哎,昨夜的梦里,吃的不是猪头肉,而是猪大肠。怪哉,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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