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安凡独自站在帐外，仰望着十一月的寒星。他知道，距离建安二十四年的正月，历史上的定军山之战，只剩下不到两个月。他必须赢，而且要赢得干脆利落，才能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应对那场真正让他寝食难安的荆州危机。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客帐的方向。在那里，有一豆温暖的灯火，和一个让他感到心安的身影。
刘禅。阿斗，那个历史上「乐不思蜀」的安乐公。安凡知道，刘禅并非大奸大恶之辈，甚至可以说得上宽厚，但在群狼环伺的乱世，仅仅宽厚是远远不够的。一个没有野心、没有铁腕的君主，如何能守住他即将用鲜血和生命打下的江山？
第二日，他便召来了法正。
「孝直，」刘备开门见山，「我欲迎娶张卫之女张嫣为夫人，你以为如何？」
法正微微一愣，随即抚掌大笑：「妙！妙啊！主公此举，一可安汉中士人之心，二可得一张姓大族为内应。臣，为主公贺！」
刘备笑了笑：「既然如此，便请孝直为我做这个媒人，备上厚礼，代我前去提亲。此事，宜早不宜迟。」
「臣，遵命！」法正欣然领命。
当日下午，法正便带着一队亲兵，抬着数箱金银绸缎，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张卫的客帐。
张卫正在帐中教女儿读书，见法正这位主公面前的红人亲自登门，还带着如此厚礼，心中已然猜到了七八分，却故作惊讶地迎了上去。
「法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法正屏退左右，开门见山地笑道：「张公，我今日前来，是为我主做媒，代主公向府上千金提亲！」
尽管早有预料，张卫还是激动得浑身一颤，他强压着狂喜，捋着胡须，故作沉吟道：「小女何德何能，敢攀龙附凤。只是主公乃当世英雄，小女若能侍奉左右，也是她的福分。此事，老夫便代小女应下了！」
过程简单得超乎想象。没有繁琐的礼节，没有漫长的等待。在这瞬息万变的乱世，尤其是在大战之前，任何的犹豫和拖延都显得奢侈。
当晚，在客帐之内，安凡与张嫣单独见了面。
少女显然还处于巨大的冲击之中，脸颊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嫣儿，」刘备的声音温柔得不像一位即将踏上战场的统帅，「此事，或许有些唐突。但军情紧急，时不我待。我知你心中或许忐忑，但请你相信，我非一时兴起。我愿许你一生安稳，护你一世周全。你可愿意？」
张嫣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眼中没有君主的威严，只有真诚和期待。她想起了父亲的期盼，想起了那日高台之上他睥睨天下的气概，也想起了他私下里温和的笑意。她忽然觉得，嫁给这样一位英雄，或许是自己最好的归宿。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嗯」了一声，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七日后，一场简单而庄重的战地婚礼在阳平关举行。
没有凤冠霞帔，没有十里红妆。张嫣只是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红色罗裙，而刘备也仅仅是在王服之外，披上了一件代表喜庆的红色罩袍。
但在数万将士的见证与欢呼声中，这场婚礼却显得比任何一场豪门盛宴都要震撼人心。主公在即将与曹贼决战的前线娶妻，这不仅代表着他将汉中视为自己的家，更代表着他与汉中百姓、士族融为一体的决心。
军心、民心，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凝聚起来。
婚后的日子，甜蜜而出乎意料的温馨。
安凡每日除了处理军务、与将领们推演战术，最大的乐趣，便是回到营帐，看到那盏为他而留的灯，和灯下那个巧笑嫣然的身影。
张嫣很聪明，她从不过问军国大事，却总能在他疲惫时，为他抚琴一曲，涤荡尽一天的杀伐之气。她会亲手为他熬制羹汤，也会在他伏案疾书时，安静地坐在一旁，为他研墨，或是借着灯光读一些诗集。
有时，安凡也会拉着她来到巨大的沙盘前，指着上面的山川河流，用她能听懂的方式，讲述战场的奇谋妙计。
「你看，夏侯渊就像一头猛虎，守在这里，」他指着定军山，「我们若从正面进攻，必然会付出惨重代价。但如果，我们派一支奇兵，像灵巧的猴子一样，从这条小路绕到他的身后……」
张嫣听得似懂非懂，但她喜欢看丈夫此刻眼中闪烁的光芒，那是一种运筹帷幄、执掌乾坤的自信。这种属于「枭雄」的魅力，让她沉醉。
洞房花烛夜，军帐之内却别有一番温情。
安凡心满意足地拥着怀中的娇妻，战场的金戈铁马仿佛都已远去。新婚的喜悦让他思绪格外活跃，那些对未来和人性的洞察，此刻都化作了枕边的私语。
他刮了刮张嫣小巧的鼻子，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说道：「嫣儿，我与你说些体己话。那曹操的几个儿子，我虽未曾亲见，但从传闻中可知一二。尤其是曹丕，据说心胸并不宽广，文采又远不及他弟弟曹植。你说，一个嫉妒心强的兄长，面对一个才华横溢的弟弟，将来若为了权力，会不会做出些逼人太甚的事情？比如，让他七步之内作出一首诗来，作不出便要降罪？」
张嫣听罢，却微微蹙起了秀眉，一双慧黠的眸子看向刘备：「以那曹子建的文采，七步成诗恐怕并非难事，这哪里是逼迫，倒更像是在有意放水，给他一个台阶下呢？」
安凡听着妻子鞭辟入里的分析，再看着她那慧黠的眼神，只觉得自己在对曹氏兄弟的权谋理解上，竟被自己的新婚妻子比了下去，身为男人的面子顿时有些挂不住，决定在另一方面「赢」回来。
「嫣儿你如此聪慧，为夫心中甚慰，却也有些不服。」他故作懊恼地笑道，「也罢，将来若有机会见到那曹子建，我定要亲自出个题目考考他。我近日偶得几句，自觉尚可，便说与你听听。」
他不等张嫣回答，便拥着她，望向帐外的星空，缓缓吟道：「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短短几句，却仿佛有魔力一般，瞬间让整个军帐都安静了下来。张嫣彻底呆住了，她从未听过如此华美、如此空灵、如此不可思议的辞藻。这些句子描绘的，究竟是何等绝美的景象，何等脱俗的仙子？她痴痴地望着自己的夫君，只觉得他身上最后一丝凡人的气息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神明的、让她无法理解却又无比沉醉的魅力。
权谋、武勇、现在，又是这般冠绝天下的文采……她究竟，是嫁给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安凡看着妻子震撼失神的模样，心中得意，终于扳回一城，他轻笑着将她拥入怀中，帐内春色渐浓。这一夜的温存与私语，为即将到来的血战，抹上了一笔最温柔的底色。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