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1)

人各有命，上天注定。既是上天注定，就给罩上了层神秘的光晕，光晕后面是个谜，人们天生对猜谜极感兴趣。

刚出生的孩子，是个谜，新崭崭的谜。等到孩子一周岁了，猜谜仪式开始了。笔墨、刀枪、钱币……在孩子面前一一铺开。

孩子抓到一支笔，长辈笑逐颜开：这孩子，以后是个文官！

孩子抓到一把刀，长辈还是笑逐颜开：这孩子，以后是个武官！

孩子抓到一枚钱币，长辈依旧笑逐颜开:这孩子，以后是个有钱人!

或许，那抓到笔的孩子以后是个笔厂工人，那抓到刀的孩子以后做了强盗，那抓到钱币的孩子以后成了乞丐……没有人那么想，更没有人那么说一一你敢说?试试看!

有一个人敢说，还有许多人把钱送上门来让他说。他是个算命瞎子，是我们邻乡刁铺的。

许多人都说他算命算得准，越远的人越信。远处信的人多了，近处的人也跟着信了。

那年，我刚参加工作不久，同事凡会计拉着我，要到刁铺算命去。

我们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走了半个小时的乡间小道，到了我家，歇了一夜。

邻居有看到凡会计的，拉着我问:你带回的小姑娘是谁啊?

其实，凡会计当时已经四十多岁了，不怪乡下人眼拙，凡会计人生得小巧，穿着花裙子，扎着两个小辫子，从后面看，说她十八岁也有人信的。

第二日，天蒙蒙亮，我俩就出发了。一人骑了辆自行车，抄近路，从淮江高速上走的(那时高速还没通汽车)。

到那，已有好多人了。许多人从城里赶来的，巷口停了好几辆小汽车。人们散布在院子的阴凉处，等着算命。

有个女人也在院中，短发，奇瘦，嘴唇包不住门牙的那种瘦。她面无表情，眼神漠然，麻杆般的手臂上，晃荡着一只碧绿水透，貌似价格不菲的玉镯。

最引人注目的，不是她的瘦，也不是她的玉镯，而是她尖尖隆起的肚子，她怀孕了。而她的年龄，看上去比凡会计还大些。

"她怎么能怀孕呢!这么瘦这么老了，生孩子不是要了她的命吗?!"凡会计皱着眉，同情地看着那女人。

女人慢慢地回身，进屋去了。她是算命先生的女人，刚娶进门没几个月。